“便是曾祖父对孝惠皇帝,当也能稍慈爱些?”
满含苦楚的两声呢喃,惹得一旁的公子淤稍放低了哭声,待刘荣侧目一瞪,又扯开嗓子哭嚎了起来。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祭堂之外,才终于传来那道令刘荣心生苦楚的低沉声线。
“朕还纳闷呢——怎么还把老三带上了;”
“合着是懒得自己哭?”
天子启声先至,而人紧随其后。
背负双手,阴沉着脸,龙行虎步走入堂内,沉声嘲讽了刘荣一句,手上也没忘点燃香柱,旋即将握着香根的手贴在额前,朝神主牌深弯下腰。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中香火插进神主牌下的香炉,天子启这才折过身,径直走到刘荣身旁。
——和刘荣一般无二的姿势,当即便是盘腿坐下。
“怎这般过火?”
“有城外那一遭,今日便足矣。”
“何必再画蛇添足?”
听出老爹语调中的不满,刘荣却丝毫不慌,只呵笑着低下头,斟酌起用词来。
片刻之后,便见刘荣再度抬起头,不着痕迹的对身前不远处,仍一手掐着大腿根,对着神主牌哭嚎的公子淤使了个眼色。
待公子淤如蒙大赦般站起身,又在刘荣的眼神警告下,一边哭一边退到了堂外,刘荣的面容之上,才再度带上了平日里,那好似永远不会消失的淡淡笑意。
“按父皇的意思,不几日,皇祖母便会设下家宴,而后提及皇太弟一事。”
“若在那之前,儿臣什么都不做,那到了家宴那日,皇祖母便大抵会言语试探儿臣,如‘你叔侄二人要和睦,梁王百年后会还位’之类。”
“届时,儿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轻声发出一问,不等天子启开口作答,刘荣便自顾自摇了摇头。
“若是答应,皇祖母便会有所察觉,从而坏了父皇的大事。”
“然若不答应,皇祖母又会下不来台,更或逼得儿臣当着面出言怨怼。”
“——与其彼时当着面,倒不如今日背着皇祖母,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
“如此一来,等到了家宴那日,儿也不必踌躇不决,只需一个劲儿的哭;”
“剩下的,就都交由皇祖母自己畅想了……”
将自己的计划尽数道出,刘荣面上微笑依旧,暗下却顿时再生出一阵苦涩。
太子……
不;
还没得立为储的皇子,能做到刘荣这个份儿上,不说后无来者,当也是前无古人了……
“嗯……”
“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现在闹得这么大,该如何收场?”
见皇帝老爹眉头已经松缓下来,语调中却也仍带着些许不满,刘荣只再一笑,旋即在祭堂内稍一环顾。
“家宴之前,儿和老三,便‘躲’在太庙里。”
“——老三那性子,父皇也是知道的,实在容易走漏了风声。”
“等过几日,皇祖母便当要设家宴,提皇太弟一事之余,顺带让儿臣同梁王叔重归于好。”
“届时,儿出了太庙,直往长乐赴宴便是。”
听闻刘荣早有盘算,又在脑海中仔细推演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天子启才沉沉一点头。
思虑片刻,便毫无征兆的起身,毫不顾忌形象的拍了拍身后泥尘。
“即是如此,那朕便回了。”
“身上带干粮……”
‘没有‘二字还没道出口,便见刘荣呵笑着从怀中,取出七八张油黄色米饼,天子启赶到嘴边的话,也就此咽回了肚中。
“可还有旁的事?”
闻言,刘荣深吸一口气,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强挤出一抹平和的笑容。
“母亲那边,有劳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