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在屋外听徐元梦讲课,无非就是那套“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话术,一成不变,毫无新意。

林叶只听到徐元梦道:“孔圣人提出三纲五常,就是想要我们……”

徐元梦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因为林叶特意叫人安装了大玻璃窗,所以五阿哥很容易就看到林叶的身影,他兴奋道:“是汗阿玛——”

徐元梦赶紧开门向林叶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林叶摆手道:“无事,朕不过是恰好经过这儿,过来听听课罢了。”他笑着对徐元梦道:“不过,朕刚才听着徐侍讲说课,倒是觉得有一个地方不太对。”

徐元梦这时还不到三十岁,立刻慌了神,满头大汗:“请陛下指正。”

林叶笑道:“徐侍讲刚才说孔圣人提出三纲五常,孔老夫子可没说过这句话,你再仔细想想,这是谁说的?”

徐元梦当时就急了,可能是遇到皇帝指错太紧张,竟然半天没想起来:“是,是……”

林叶叹道:“这是董仲舒说的。”

孔子虽然提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并没有到非常极端的地步,董仲舒提出三纲五常、天人感应,才把这些东西真正纳入了儒家思想。这些思想发展到后来,变得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极端,成为禁锢人思想的封建道德规范。

徐元梦忙道:“是董夫子提出的,奴才学识不精,一时间竟然讲错了,还请皇上降罪。”

林叶摇头道:“不过是一时之过罢了,徐卿不必放在心上,日后仔细些便好。”

徐元梦连连应道:“是是是。”

林叶进了屋子,坐在徐元梦的位子上,对着底下的几个孩子道:“朕今日从刑部尚书那里听到一个案子,正好和你们今天学的内容有关,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几个孩子都是一脸茫然,唯有五阿哥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期待。

林叶觉得现在这样的座位太有距离感了,干脆让几个孩子一起动手,把凳子摆成了一个圈,中间放张桌子,大家绕在一圈坐。

林叶左手边是五阿哥,右手边是六格格,“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林叶道:“这个案子是这样的。说是苏州有户人家姓苏,有女苏三娘,秀外慧中,城中才俊仰慕非常。苏三娘自小便有一青梅竹马,两人关系甚至要好。但这苏三娘的父亲贪恋聘礼,就将女儿卖给当地富户人家周家的公子冲喜。谁料那周家公子病病歪歪,婚后不过几月就过世了。苏三娘便和周家商量,恳求他们允许她和离归家,她愿意说服父亲将聘礼归还。但周家不同意和离,他们觉得既然苏三娘既然已经嫁给了他家儿子,就算他家儿子死了,苏三娘也还是他们家的人,而苏父因为贪财也站在周家这边。”

小五满脸担心:“啊,那苏三娘要怎么办啊?”

林叶道:“苏三娘自觉和周家讲不通道理,就将原来的聘礼留下,和自己的竹马一起逃走了。但这周家在苏州家大业大,很快就抓到了这对年轻人。他们打了那竹马一顿,又觉得苏三娘通奸不守妇道,要将她陈塘处死。竹马跑去向苏州知府求救,这才救下了苏三娘。如今,苏三娘和竹马要状告周家谋害人命,而周家则觉得他们是在处置奸夫淫-妇自有道理。苏州知府不知道如何裁决这个案子,便层层上报到刑部。”

林叶喝了口茶,缓了口气:“若你们是苏州知府,该如何判这个案子?”

五阿哥胤祺气愤道:“自然该判那个周家伤人性命之罪,再让苏三娘和周家那个死去的公子和离才对。”

林叶没有做出评价,只看向其他几个孩子:“你们觉得呢?”

三阿哥道:“苏三娘毕竟和周家公子并没有和离,从律法上来说,即使周家公子已死,他们也依旧是夫妻。所以周家说苏三娘和他人通奸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看了汗阿玛一眼,努力寻求汗阿玛的认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四阿哥和六格格的想法呢?”林叶看向几个伴读,“你们几个也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畅所欲言嘛。”

六格格抱住林叶的胳膊,一脸烦恼:“我觉得苏三娘没做错,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四阿哥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想汗阿玛到底想要他们回答什么,汗阿玛刚才说这个案子和徐师傅今日讲得三纲五常相关,但他不清楚汗阿玛究竟是反对徐师傅的讲法还是支持徐师傅的讲法。若说汗阿玛支持徐师傅的观点,但汗阿玛之前又特意指出徐师傅讲课时的错误;如果说汗阿玛反对徐师傅的观点,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汗阿玛是皇帝啊,他怎么会反对对自己统治有益的东西?那他到底要怎么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