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何来的谣言!银珠方才所言,句句皆为母妃泣血难言之语,是她至死也不曾现于天下的冤屈!”

“身为人子,生恩难忘,我怎会也怎敢辱我母妃身后之名!”

“是母妃,她宁愿受天下人鄙夷与唾弃,揭开最沉痛的伤疤,也不愿她为之牺牲的北国百姓被如此暴君昏君所蒙蔽!”

“何为君,君者立身正直,天下之表,思家国危亡,忧民生多艰!如你这般表里不一,暴虐荒淫,罔顾人伦之畜牲,怎配为君,怎堪为王!”

声音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沈元白立于众人之间,面色冰冷如霜,眉宇坚定凛然,那高高举起的右手里,泛黄的书信重逾千斤,承载了玉琉悲情而疯狂的一生,亦支配了沈元白足足十六年。

众人呆怔怔望着沈元白,这张脸与公主何其相像啊,而此时此刻,许多人也不禁梦回当年。

因为当年,公主站在南城门上,也是这般字字珠玑,义正辞严,令人动容。

还有,公主的遗书......

公主竟然还留下了遗书,可见当年心中恨痛之深,至死都不曾放下啊。

思及此,有人已经滚下热泪,冲着场中的玉琉金身高呼“公主”。

这一刻,沈元白也禁不住喉间酸涩。

他很清楚,母妃根本没有他方才言语中所说的那般伟大。

因为当年和亲,结果虽确实挽救了北国,但母妃当时早已被仇恨与戾气所吞噬,心中只余复仇,且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乔娇娇他们散播真相时不曾提及母妃的真实目的,该是出于计策考虑,因为只有母妃还是北国百姓心中的神,这个真相对北国王庭、对金裕王才有杀伤力。

而他——则是出于私心。

即便母妃不在乎身后之名,他依旧希望,至少在母妃真真切切救过的北国百姓心目中,还能为母妃留一片净土。

至于受害于母妃计谋中的人,怨恨到恨不得日夜诅咒母妃的雍朝人.......

若有因果,报在何处都是注定,当时所作所为皆是从心,事后苦果且受着就是。

思绪至此,沈元白不由地再次摩挲起袖中白符,心中也悄然生出了一丝荒唐和笑意。

他是真的变了,内里好似生出了一丝暮气,甚至开始信因果了。

金裕王眼看沈元白三言两语就将人心拉了过去,眼里闪过狰狞之色,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不能动沈元白分毫。

因为此时此刻,他若出手,只怕百姓都会护着沈元白......

金裕王心思急转,忽而眸光一瞥,注意到了城楼阶梯上的车太师,而这时候,车太师也正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