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
毒浪携万钧之势砸落,剧烈的冲击下,宠渡身不由己滑退两步,连带着将魔刀在地面上拉出一道深痕。
所幸,也仅止于此了。
原本汹涌的巨浪,甫一撞上魔光,便似新雪被烧红的烙铁化开一般,登时一分为二,竟沾不得宠度分毫。
滚滚浊浪沿着光刃两侧咆哮而过,复又交汇,朝着河道口处的银发长老涌去。
“嗯?!”老者眉头微蹙,死死盯着波涛中时隐时现的那些许魔光,把奔涌而至的浪头看也不看一眼,只扬起长袖挥了挥。
但听嘭的一声,毒浪撞在气墙上,顿时倒卷回流,叠成更高的浪头反打下来。
浊流滔滔只进不出,河道积水暴涨,眼瞅着将宠渡整个儿淹没,仅剩半茬魔光还冒在水面。
宠渡泡在毒海中,眼前一片浑浊与昏暗,外间的喧嚣几不可闻,耳边回荡的尽是暗流涌动的闷声,——哗隆隆,有如天边的轻雷。
水位涨得飞快,水压随之剧增。
毒流不断冲刷与腐蚀,水下的地面已然沟壑纵横,仅魔光覆盖的范围内尚算完好,宠渡身在其间,中流砥柱般岿然不动。
然则毒浪汹涌,魔光到底不免黯淡几分,宠渡不得不将能用的气窍全都调动起来,谁承想一发难止。
海量的精粹元气竟不走气脉,而是直接泄出体外,化作玉白色的灵光。
缕缕白芒氤氲着连缀成片,宽窄各异,似玉带缭绕而上,与魔光彼此交融相得益彰,令原本淡漠的光刃愈发充盈。
却在此时,异响乍起。
咔……
声儿虽细,但在封闭的水下却极不协调,仿佛惊雷般钻入耳中。宠渡不过粗瞥一眼,顿时惊出满额密汗。
胸腹上,可见连片裂纹。
血甲……终究快撑不住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外间防御快被之前残留的毒液蚀穿,体内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只因气窍的疯狂催运,元气过量流转,便这会儿工夫,气脉已然饱和进而膨胀,分筋错骨般的剧痛侵袭全身。
再这般下去,必被撑爆!
局面刻不容缓,宠渡紧咬牙关把心一横,猛地拔起魔刀,就着半丈方圆的地界旋身挥舞。
刀尖上传出强烈的牵引,随着宠渡的动作,周遭的暗流按照奇异的节律飞速旋转开来。
幽深的毒海中猛然出现了某种莫名的扰动,司徒奋那边即刻有了感应,却不明所以;倒是盘坐在石墙上的丹境强者居高临下,观感更为直接。
“刀势?!……”
水中央,赫然出现一个巨大水涡。
涡流垓心,模糊的人影大开大合,魔光闪烁,灵光晃动。浑浊的水壁仿似粗糙的镜面,折射着乌白相间的异彩,将一切渲染得光怪陆离。
刀势,终满。
宠渡猛然顿足,双臂擎刀,死死盯着高处的河道,作势欲劈。
在此转瞬即逝的空当,两侧高墙上,蓝衣长老眉头一跳,红须长老心间乍紧,异口同声地吼了起来。
“司徒……”
“……快闪。”
“嗬!”
二强者的惊喝,宠渡的闷哼,在刀落的刹那,全都淹没在一声干天巨响中。
哗啦——
一弯新月,自刀锋释出。
于挥刀的刹那,宠渡便已确信,此乃平生最强一斩:当初吴胜那一刀比不上,炎窟山夜斗破结界那一刀同样比不上。
真绝世一刀!
纵然逆风上行,也丝毫无损那锋芒。
内中中蕴藏的刀意沛然莫御,所过之处,仿佛有两只无形大手在撕扯,原本浑然凝厚的水幕瞬作两半。
浊浪向两侧急遽堆叠,压缩,狠狠地拍击石堤,激荡中搅起惊涛骇浪,漫过墙头排空直上。
蓝衣、红须二老亦感骇然,猝不及防下顿有些狼狈,手忙脚乱间堪堪挥袖,各将一面蒸腾气墙震碎怒涛,乘隙跳开。
说时迟那时快,洪流中分,弧光无阻,如切豆腐般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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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势如奔雷,完全在弹指间。
司徒奋不知究竟,更不曾听闻长老示警,只凭骤然袭上心头的那股濒死错觉,不自觉双臂下滑,将顶上三口毒井猛拉下来挡在身前。
乒!!!
弧光撞上毒井,低空的震崩突兀而剧烈,肉眼可见的气浪扩散八方。
司徒奋及一干传功弟子离得最近,首当其冲,无不倒地,又因破功的反噬飙血不止。
紧随而至的,是真界的崩塌。
暴风沿着地势席卷四野,众人好不容易撑起半身又被刮翻在地。
尤其河道由宽入窄,风势攒聚更显迅猛,裹挟着之前爆散开来的浪花,吹落漫天毒雨。
呵!若在平时,此不过“微风”罢了,纵是再烈数倍,宠渡也自岿然不动;奈何眼下身困体乏,连每次呼吸仿佛也拼了全力,遑论抗风?
忍受着风吹雨打,宠渡在凹凸的河谷中身不由己地翻来滚去,几如无根之萍,就算眼看着撞上石块,也无动于衷。
有意避开,却无力避开。
阵阵雨声中,夹杂着砰砰撞击。
待至风雨淅沥时,粗重的喘息便逐渐清晰起来。
由玄功与千斤顶混融而成的血甲本就不堪重负,再经这一拨风雨,至此终于溃灭。
宠渡挺尸般背抵孤石,一时动弹不得,任由嘴角淌出的污血浸透胸襟。
即便如此,魔古太刀和灵石玉简仍被宠渡牢牢抓在手里,从始至终都不曾松脱过。
毕竟,事儿还没完。
哆嗦着掏出几个玉瓶,宠渡抖出仅剩的药散,管它补血养气还是啥,一股脑儿全灌嘴里,随意嚼上两口,和着血水囫囵吞下。
嗯……气力貌似恢复些许了。
“老头子……那招本是为了替你报仇特意给毕婆子留着的……”宠渡喃喃低语,“可今日不用,怕是就要来找你了……”
“啥?……你说多拉几个垫背的才热闹?”宠渡飒然浅笑,将刀尖蘸血颤巍巍举起来,“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