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即使洪儒回到了魏国,这场战争依然胜负难分,甚至连带他本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洪儒所做的一切在其他人眼中看来都是不值得的,但对洪儒来说,即使魏国这个国家不值得、即使魏王不值得,但保家卫国这件事本身却是不能以“值不值得”来衡量的。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朝屋中众长老、夫子拜伏下去,沉声道:“弟子已经考虑清楚了,多年栽培无以为报,请诸位长老、夫子受学生一拜!”
他的师尊赶紧起身过来扶起了他,此刻再劝说已是无用,他只能双手用力握住洪儒的肩膀,不舍问道。
“打算……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洪儒垂下眼眸,轻声道:“学生还想与几位夫子和师弟们道别,大概明早启程。”
长老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在洪儒身边长叹了一口气,而后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洪儒从长老院出来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雨了,阵阵雷声裹挟着瓢泼大雨落下,好像是要为洪儒践行。
此时正是学生们中午下课的时间,一群没带伞的学生冒雨朝膳堂跑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溅起一片水花,但洪儒却并没有躲避。
这种能与师弟师妹们共同行走在一条路上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他回魏国参军,以后再与这些师弟师妹们见面,可能就是在敌对的两军阵营中了。
一想到这些,向来不喜纷争的洪儒心绪更加杂乱,他微微蹙起眉头,头顶落下的雨水却忽然停歇了。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把油纸伞朝自己歪斜过来,正好替他挡住了雨水,而后祝新年的声音响起,问道。
“师兄没带伞吗?”
洪儒侧头一看,只见祝新年朝他露出一抹轻笑,而裴少桥则挤在同一把伞下,正朝他挥手傻笑。
三个人挤在同一把伞下多少看起来有些滑稽,洪儒刚想让祝新年不必顾及自己,这时肩头却忽然重了一下,原来是祝新年饲养的那只小龙崽扭着身子跳到了洪儒肩膀上。
说是小龙崽,但实际已经长得很大了,祝新年没法继续将它藏在身上了。
好在养了这么久,那小龙崽也壮实不少,能够离开祝新年一段时间了,平时上课的时候就自己盘在铁甲阁屋顶上睡觉,下课再跟他一起回公斋。
洪儒和祝新年他们经常见面谈论道法、兵法,那小龙崽熟悉了他的气味,又觉得洪儒是个完全没有威胁性的人,于是很爱跟他玩,甚至每次一见面就要往他身上扑。
如今的小龙崽已经有近一丈长了,压得洪儒腰都弯了下来,不得不挠了挠它的下颌,笑道:“你太重了,我要背不动你了。”
小龙崽“咻”的一下缠住了他,大有誓死不从他身上下来的打算,无论祝新年怎么劝都一动不动。
“算了,由它去吧。”
洪儒抚摸着小龙崽,垂眼轻声道:“以后想要跟它玩耍都不能够了呢……”
祝新年闻声心脏猛跳了一下,愕然问道:“师兄你……”
洪儒抬起头来,勉强朝祝新年笑了笑,道:“秦、魏大战,魏国节节败退、死伤无数,我已经跟长老院请辞,准备回魏国去了。”
“什么?!”
祝新年和裴少桥一同惊呼,只听裴少桥急声道。
“我说句不好听的,这次的战争是魏国先挑起来的,师兄你虽然是魏国人,但有必要为了这么个不讲道理的魏国回去与咱们秦军战场相见吗?而且咱们前线机甲部队里可都是你的同门呢!”
洪儒安静地听他说完,片刻后才道。
“我知道这场战争是魏国引发的,我会回去规劝魏王停战,但如果魏王执意继续与秦国交恶,我也实在不能看着自己的族亲全部战死在沙场上。”
祝新年和裴少桥都沉默了,他们只想到了洪儒,却没想到现在洪儒的整个家族都在沙场上浴血奋战。
他一个人在秦国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一边是血亲的性命,一边是自己的前程,两者相比较,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
“别在这傻站着淋雨了,中午吃饭时间有限,我陪你们去膳堂边吃边聊吧。”
洪儒再度笑了起来,他一向是十分温和的,即使现在眼神略微沉重,但还是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在师弟们面前太过外露。
“走吧。”
他淡笑道:“这也许是我们能一起在天工学院吃的最后一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