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儒用了一天时间来与众人告别,夫子们无不扼腕叹息,留校任教的几名同学满脸惊愕,而师弟师妹们则是满脸不舍。
他只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将房中剩下的东西全部转送给周围几间屋子的师弟们了,至此,他在天工学院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部结束,房间也打扫整洁,当他背着包袱推窗一看,却见窗外大雪纷飞。
已近仲夏,天气热了很久,本不应该出现这样反常的大雪,雪花洋洋洒洒落下,不知下了多长时间,连山路上都积了一层薄雪。
虽然跟长老说的是明早启程,但洪儒夜里就出发了,他实在是不想明早当着所有人的面离开,看见那些挽留他的眼神,他只会觉得脚下寸步难行,也白白让那些人再伤感一次。
洪儒跟裘夫子行礼告别后便离开了学生公斋,此时已经是关门时间了,裘夫子叹息着送他出门后便关闭了公斋大门,此刻山路上只有洪儒一人,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时间,能避开所有来往的学生。
寒风不停灌进衣领中,似乎连老天也不想要他离开天工学院,但洪儒的目光依然坚定,他裹紧了衣领走在下山的山道上,鞋底将积雪踩得“嘎吱”作响。
他要下到太平川脚下才能驾驶机甲飞往魏国,这是天工学院的规矩,学生是不能在学院内随意起降机甲的。
虽然洪儒马上就不是天工学院的学生了,但他依然坚守学院规则,即使雪夜山路难行,但他还是借着云母铜灯微弱的光芒慢慢走下了太平川。
从山路上走下来,远处就是重建后的丰谷镇,那是洪儒带着人一手建立起来的,如今又有一批新生儿诞生了,镇上再次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他站在山路边缘望着丰谷镇看了好一会,因为知道自己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回到秦国来了,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极为珍贵,令他不由凝神看了许久。
直到肩头被雪花覆盖,夜晚的寒气顺着双腿往上涌,他才终于跺了跺双脚,转身准备召唤金甲。
然而当他转过身,却看见祝新年和裴少桥就跟在他身后,三人相距四五丈远,想来是洪儒下山的时候他俩就跟着一起来了。
一路下山洪儒都没有听见任何声响,看来这两位师弟进步神速,已经到了连他都察觉不出气息的地步。
“公斋都关门了,你俩怎么跑出来了?”
裴少桥咧嘴一笑,道:“我们跟庄夫子说过了,他同意我们来送你。”
洪儒觉得挺意外,除了裘夫子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会在夜里启程,怎么祝新年他们会知道呢?
看出洪儒的疑惑,祝新年走上前解释道:“我们知道洪儒师兄不愿影响他人,想必会选择在夜半离开,所以就跟裘夫子说好了,提前在公斋外等着。”
原来这俩孩子已经在风雪夜中等了一晚上了,洪儒大惊,赶紧问道:“天象骤变,风雪夜这么冷,你俩何必来送呢?要是冻病了可如何是好?”
裴少桥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师兄放心吧,我俩身体健壮着呢,这点风雪不算什么,倒是师兄路途遥远,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师兄路上可要辛苦了。”
虽然天气不好,但洪儒的三品金将甲足够高大,足以为他遮风挡雪,路上的安全问题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有劳裴师弟担心了,这大雪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我这金甲尚能应付,倒是两位师弟还是快些回山吧。”
祝新年和裴少桥对视一眼,只见祝新年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绸缎包裹的布包,里面赫然是洪儒给他的那几本兵书。
“我得师兄赠书才顺利拿下赵国三郡九城,也没有辜负期望保住了师兄师姐们的性命,如今师兄要回国参战,虽然你我二人效忠的国家不同,但我依然希望师兄有兵书作保,平安结束战争。”
他将那几本书递给了洪儒,沉声道:“本该送师兄一些别的东西留作念想,无奈许久没有回山,一时间竟找不出更好的东西,还望师兄莫要责怪。”
本是送出去的东西,现在又物归原主,这行为看起来多少有些奇怪,但这几本兵书曾经寄托了洪儒对祝新年的期许与祝愿,如今再承载着祝新年对洪儒的祝福归还给洪儒,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洪儒轻笑着接过那几本书,书上的绸缎还是他当初给祝新年包书用的,即使历经数次大战,这几本书依然被祝新年保管得非常好,甚至连包书的绸缎也没有沾染半点污渍。
可见祝新年是十分爱惜这些纸质书的,战争中都没有让这些脆弱珍贵的纸张损坏半分,虽然两人未来很有可能战场相见,但两人都不希望因为两国的战争而影响双方之间的关系。
“此书能助祝师弟得胜归来,也算是吉物祥瑞了,今日得祝师弟赠书,师兄我定要借一借光,愿此战早日结束,秦、魏两国能重归于好。”
洪儒将书收进了怀中,便听祝新年道:“若战争结束,有机会的话师兄别忘了回山来看看我们。”
“那是一定,无论我人在何处,都不会忘了天工学院对我的栽培,等魏国稳定下来,我说不定还会继续修道,到时候定还要回来叨扰各位长老、夫子们。”
两人在风雪夜中击拳相约日后再见,裴少桥也上前来与洪儒碰了碰肩,随后洪儒唤出了高大的金将甲,迎着风雪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祝新年和裴少桥仰着头,直到彻底看不见金将甲的身影才终于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