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如一位和善的长辈一般教导叮嘱着祝新年,他今日时间不多,两人不能促膝长谈,但能在刚来到咸阳城的第一天得到王翦大将军的叮嘱,还是令祝新年消除了不少对这座都城的抗拒感。
咸阳城的人多善心计,祝新年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这座都城,但他又不能不来,所以心中一直有一股抗拒感,只是不曾对外人明说罢了。
如今再遇王翦,却发现这所谓的有心计也不一定全都是坏事,如王翦这种位极人臣的大将军肯定是心思缜密之人,但他的这些心计却并不是建立在害人的基础上的,也让祝新年对咸阳城以及其中的人们多了些好感。
王翦赶着进宫去,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没法再跟祝新年久聊,但他把家仆留了下来,帮助祝新年处理这件事,有大将军的家仆在场,咸阳城没人敢在祝新年头上动土。
送别王翦离去之后没一会,负责搜身的队伍就在一个百姓的鞋底发现了丢失的九瓣莲纹千经宝珠。
因为宝珠外面镶嵌着一层金托,金托扎进了那名百姓的鞋底中,带着宝珠在地面上摩擦了很久,找到的时候宝珠的状态已经非常差了,把天工学院的学生们心疼得不行。
被抓住的那名百姓坚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他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宝珠被踩在了鞋底,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交给巡逻的将士,因为他是咸阳城内的居民,不可能犯这种罪。
“咸阳城内的百姓就不会犯罪了吗?那刚才那个吃白食的难道是从城外闯进来的?!”
学生们对这个说法并不认可,他们认为没人会察觉不出来自己鞋底有东西,就算那宝珠体量小,踩在脚底下也绝对能感觉到硌脚,所以这个人一定是故意想把宝珠踩在脚下带走的!
双方因此僵持不下,学生们指着宝珠上的划痕愤怒地都快跳起来了,但那人还是坚持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眼看这事没完了,祝新年赶紧拉住了那些快要动手的同学,对伍长道。
“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要赶紧去国库那边了,眼下事情未明,说不准是碰巧还是故意,所以能否请您先把这人带回去看押起来,包括刚才那个吃白食冲撞车队的人,我也要上报裴大人,调查清楚他们是不是同伙才行。”
此时伍长对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祝新年请他把人扣下,他立马就照办了,不顾那人大喊着“我没罪”,直接让手下士兵将人拖走了。
“人我们直接带回西营看押起来了,您回营之后想什么时候提审都可以。”伍长哈着腰道。
“我可没有随便提审人犯的权力,还是等上报裴大人之后再说吧,那我们就先走了,辛苦您忙活这么久了。”祝新年道。
“哪里哪里,珍宝都找回来了就好,您驾驶马车当心,这城里有些人就是不长眼喜欢胡冲乱撞。”
那伍长弓着身子一直目送车队走出去好远,直到人潮淹没了他,学生们才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咸阳城的人都这么奇怪吗?明明上一刻还在叫嚣着抓人,下一刻就好像供祖宗一样对我们点头哈腰的,真是不能理解……”
有学生频频回头,疑道。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咱们班上也有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啊,不过都是些捧上欺下的人罢了,一开始以为我们都是寻常学生,就想着欺负我们,后来知道了祝新年的身份,态度一下就变了。”
这话虽然是在抨击那伍长捧高踩低,但作为当事人的祝新年夹在其中还是有些尴尬,好在索天河察觉出了这话容易产生歧义,立刻用胳膊肘撞了撞那说话的同学。
对方先怔愣了一会,随后才反应了过来,赶紧对祝新年道。
“啊,我不是在说你,只是看不惯咸阳城这些官员们的习气罢了。”
祝新年笑了笑,摆手道:“只要这个社会上有阶层和地位的区别就会有这种人,别太往心里去了,咱们没在第一天进咸阳就被人抓进大牢已经值得庆幸了。”
学生们立刻哄笑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们才刚刚进入咸阳城,尚未感受到权力带来的快感,所以也没有人去追求权力,今日所遭遇的一切在学生们看来也只是一场令人有些愤慨的小插曲罢了。
但祝新年知道,从他们一脚踏入咸阳城开始,这座都城就会慢慢开始改变所有人的心性,他们的追求也会随之发生变化,权力、金钱、地位无一不在引诱着他们。
虽然他们此时一起嘲笑那伍长趋炎附势,但何曾想过那伍长如他们这般年纪的时候初入咸阳城,是否也跟他们一样雄心壮志、嫉恶如仇呢?
坐在马车前面拉着缰绳的祝新年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说笑的同学们,他知道大家这样单纯快乐的日子不多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咸阳城这个大染缸很快就能让所有人变了模样。
虽然知道有一部分人最终会偏离初心,变成他们年轻时最讨厌、最讽刺的模样,但人心的变化是无可阻挡的事情,如何保住自己的初心是立在每一个学生面前的难题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