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有些犹豫,这副将其实并不真的是戚华的副将,而是临时从寻常部队中抽调过来的,他不熟悉戚华的心思,但隐隐觉得主将要弓箭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动作有些迟疑,结果戚华倾身过来一把夺走了弓箭,还狠狠剜了他一记眼刀。
果然不出副将的预料,戚华拿到弓箭之后当即开弓射杀了距离队伍最近的那名逃亡者,利箭穿喉而过,带着一道向后飞溅的鲜血一起落到了雪地上,那鲜红的颜色就好像是在为戚华的队伍指路一样,遥遥指向昌徽城的方向。
戚华对自己射出的这一箭非常满意,立刻取箭拉弓对准了第二个逃亡者,前人被射杀的场面吓坏了后面的人,见对面的主将朝自己拉了弓,那衣衫褴褛的逃亡者立刻举起双手挥舞起来,高声喊道。
“不要放箭!我是燕国人!我是昌徽城的守——”
“铮——”
弓弦鸣动,利箭瞬间射穿了那人的头颅,力道之大甚至带着整个躯体往后飞了一段距离才摔落在地上,惊得后面一群逃亡者都停下了脚步,不敢再继续靠近蓟城了。
“将……将军……”
副将望着雪地上的尸体眼神颤动,不由开口劝道。
“这些好像真的是我们燕国人,要是将军觉得他们影响了大军开拔的话,末将这就派人去赶走他们,何必开门见血呢?”
自己人杀自己人,而且杀的还是前面城池刚刚与敌军交过手的将士,这事不仅传出去不好听,连副将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想要阻止戚华继续杀人,但手握虎符、已然是主将的戚华怎么可能听副将的劝,不仅不肯收手,甚至还三箭连发,又杀了好几个人。
“见血怕什么?血就是用来祭旗的,就算这些人是燕国人又如何?面对秦军来袭他们不与昌徽城同生共死,竟然还有脸逃来蓟城,这样的废物杀了祭旗,正好震慑军心!”
副将没想到新上任的主将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向来祭旗都是用敌军或罪臣的血来祭,这些昌徽城的守城军虽然没有战死沙场,但也罪不至死,更不该被拿来祭旗啊。
如今秦军就在两百里开外,燕国正值生死存亡之际,这个时候不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就算了,起码也应该珍惜战力,怎么能自己人杀自己人呢?
副将还想再劝,但戚华的速度更快,“唰唰唰”几箭连发,就将好不容易逃来蓟城的昌徽城守军都给射杀了,鲜血将雪地染红了好大几片,身后的燕军将士们看到这一幕也都不由变了脸色。
“这是给逃兵的惩罚,在我手下做事,谁要是敢临阵脱逃,这些人便是下场。”
队伍中无人敢吱声,这支军队从前由公子瞿管理,虽然公子瞿此番战败了,但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个有点管理能力的人,六十万大军在他手中还算军纪严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随意杀人的情况。
但新上任的主将显然不是个善茬,如今虎符握在他手上,生杀大权自然也到了他手里,他既然敢当着全军的面杀自己人,目的就是要杀鸡儆猴,震慑那些军中不服他管理的公子瞿的旧部。
有这几条人命在眼前搁着,大军中哪还有人敢对戚华说半个“不”字,一直想劝他不要杀人的副官也闭上了嘴,面色惨白地坐在马上不敢言语。
戚华要的就是这个鸦雀无声的效果,他不怕别人在心里怎么骂他,只要嘴张不开就行了,这支部队里有不少人从前都是公子瞿的心腹,大家向来都是平起平坐,如今戚华一跃成了主将,自然有人不服。
但不服归不服,遇到戚华这种狠人其他人也只能闭嘴,不然有些话说出来就可能变成了射向自己的利箭。
戚华坐在马上,十分享受这场死寂,耳边唯有风声呼啸,风从昌徽城方向吹来,不仅带着血腥味,还裹挟着仇人散发出来的臭味。
这味道戚华记了十年,十年前他在太平川天工学院受尽了屈辱,虽然最后给祝新年制造了一点小麻烦,却不得已离开学院背井离乡来到燕国天工学院继续修习,每到天寒地冻的日子他对祝新年和裴少桥的恨意就像火盆中的炭火一样越烧越旺。
当初来到燕国的时候本想过个几年就回秦国去,在兄长的安排下换个身份混进兵甲部里当差,等着祝新年他们毕业之后双方在兵甲部相见,再分个谁高谁低。
但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他兄长收受贿赂、泄露军情给敌国的消息就被查出来了,总使震怒,朝廷下了斩立决,直接抄家处死,最后全家只有身在燕国的戚华侥幸活了下来,失去依靠的他也只能在燕国蛰伏起来,用了十年时间才成了公子瞿的心腹。
可戚华仍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祝新年和裴少桥,即使祝新年率兵攻燕也压根就没有他出战的机会。
为此戚华暗恨了许久,以为此生无法报仇雪恨,却没想到上天还是垂怜他的,竟让公子瞿掌了大权,又让他落在了绝人湖中,兜兜绕绕一大圈,最后还是让戚华上了战场。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即使他与祝新年和裴少桥之间隔了两百里地,但他还是能感觉出身体中的血在沸腾,恨不能现在就冲去昌徽城,食仇人的血、吃仇人的肉。
至于燕国本就与他无关,他虽然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但自认为仍是秦国人,作为秦人,他又怎么会在乎燕国的存亡和燕国人的生死呢?他要的只是祝新年和裴少桥的性命,等大仇得报之后,就算燕国被秦军灭了他也不会站出来说半句反对之言。
抱着这样的想法,戚华扬手挥动了马鞭,战马长嘶一声朝前走去,马蹄毫不留情地踏到了那些昌徽城守军的尸体上,沾着带血的冰晶往昌徽城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