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门是不锁的,有许多同学都会早起晒被子,所以基本上都是虚掩着,但今晚兴许是外面的风有些大,所以把门吹得吱呀响,像是某种古旧的歌谣。
门后凄厉的风声呼啸过耳,刘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天台上凌乱地吹过几片废纸,铁质晾衣架摆在两边,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泛着冰冷的味道,刘默几乎能在风中嗅到上面关节锈痕的气味,有一支晾衣架上面还晾晒着不知是谁的白床单,绣着红粉花纹,在风中如同女子衣裙般摇曳生姿。
刘默的后背突然冒出涔涔冷汗,手抖得教科书和台灯差点掉落。
早上温淮整理好下楼的时候还看到沈予殊正一边喝粥一边摇头晃脑地背文言文词注,管家在他旁边笑眯眯地看着,用头油梳着的银白色头发在晨光里熠熠生辉,给他一把蒲扇就像是乡下老爷爷看着村里唯一一个上学的小孩卖弄知识,颇有一种慈祥欣慰的意思在里面。
平日里温淮下来吃早餐的时候沈予殊早早就离开了,溜得比兔子还快,少年人蕴含无限活力的身体好像不需要赖床休息——当然也有可能是白天的时候在学校里睡够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早晨餐桌上看到沈予殊。
沈予殊的眼睛里还有些迷蒙,淡色瞳孔没有聚焦,就像没睡醒一般呆滞地盯着温淮走近,嘴上还在喃喃自语,背的还是《滕王阁序》。
温淮走上前接过管家递来的白粥,听了一会儿后打断了沈予殊恍若蚊蝇的背诵:“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沈予殊条件反射跟上:“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而相欢。”
“还不错,”温淮眼里流露出丝丝笑意,“月考语文试卷出的是前一句,是什么?”
沈予殊回神思考片刻,道:“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昨晚通宵背这个了?”
“没有,”沈予殊偏头有些不好意思,忍着泛红的耳垂耷拉眼皮,冷酷道:“这个最长,就想先背完,其他的还不熟。”
“嗯。”温淮慢条斯理地拿起一个包子啃了一口,又随便问了几处注释,发现沈予殊真的看得还挺认真的,记内容词汇的方式也颇有条理。
坐上车的时候沈予殊还重新拿出语文书照着默背了一遍,发现读法和句子都没有背错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决定到了学校就把翻译也好好理顺。
前面的司机依旧是一副中年失败者的模样,丧得无可匹敌,仿佛沈予殊只要跟他搭句话他都能当场车都不开了痛哭流涕给他看。
等到了学校边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沈予殊马不停蹄地下了车,跟温淮说了句我先走了就跑得连人影都快看不清。
司机面不改色,在温淮下车后一如往常说了一句:“少爷路上小心。”
温淮从后车座上拿出背包意有所指:“他也是少爷。”
中年司机那张标志性丧脸露出一丝疑惑,但很快就点头应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