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停了一瞬,却未跪见皇帝,反而走到泰和帝身旁撩起下摆坐在他身边。
二人许久都不曾开口,只静静望着养心殿外的日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益清道:“皇兄登基那日,咱兄弟二人也是如此,同一处地方,同样坐在这里。”
“多年已过,未想物是人非,再不见当日艳阳。”
泰和帝不曾开口,却是想到了往日。
他兄弟二人也曾一路互相扶持,方能从先帝十数子嗣中站稳脚跟。当年后宫倾轧严重,他二人身上本还有一皇兄,可他那皇兄还未大婚便死于后宫争斗。
江家那时地位虽高,但并不似如今这般,且江家自诩清贵,甚少插手宫中事宜。
兄长故去后,他二人与母妃孤立无援,被迫一日成长,与那些年长自己数岁的皇兄暗里争锋。
若不是他兄弟二人足够信任彼此,怕早不知落入什么样的境地。
当所有人一一落败,他登基为皇那日,他兄弟二人便坐在养心殿看着殿外艳阳默默流泪。
一路艰辛,无人知晓。
唯他兄弟二人品过当中酸甜苦辣,知晓对方的无尽酸辛。
那一日就连落入口中的泪,都是多重滋味,苦涩侵染舌尖,唇齿生麻。
他兄弟二人就在此,哭哭笑笑,笑笑哭哭。
泰和帝微微张口,却发不出声响。
卫益清道:“当年五皇子滨州设鸿门宴,我替皇兄前去身中数刀,皇兄可还记得?”
“当年燕妃差人诬告皇兄,也是我将罪名一力担下,不知皇兄可还记得?”
“四皇兄、齐妃,颜贵妃,梁实雍……”
“那一桩桩一件件,皇兄可还记得?”
泰和帝眸子微眯,却是不发一言。
“臣弟知晓皇兄疑心我去寻太子的理由,可我从来没有逼太子自戕的意思。”
“只是这天下,不能再乱下去了。”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卫益清撸起袖子,神色怅然:“兄长第一次亲征时,站在弟弟面前说了这一句民为贵,社稷次之……”
“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兄长明知出兵南夷会令百姓民不聊生,又为何一意孤行?”
“我先前不懂,眼下懂了,太子故去后,方想明白个中道理。”
“我虽无逼太子自戕的意思,可哪怕知晓这结果,我应当还是会去做。”
泰和帝眼皮一抖,神色阴狠,他正要说些什么,转头却见卫益清唇边流出一丝暗红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