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空荡殿中的朱缨身心俱疲。方才商议瘟疫之事该如何处理,她心中明白,诸臣提出的是最合适的法子。
封城避患,舍弃锦城一地换其他地方无恙,不可任瘟疫泛滥,危及大魏江山。
可这样做,无异于是将锦城百姓和兵士推向火海。
还有谢韫。
短暂将所谓帝王威仪抛之脑后,她俯下身子,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中。
自己有难时,有他帮她解决;如今他有难,她却只能在千里之外的深宫之中旁观。
天下之主的身份尊贵无比,实则深受桎梏。到了关键时刻,救不了自己在意的人。
朱缨正强迫自己冷静,心头突然跳出一个离奇的想法来。
从前历代皇帝中有抱病不上朝者,朝会一停动辄数月,万事不也正常运转?若她能将事务全都安排好,是不是就秘密离宫去锦城?
再者,心怀不轨之人躲在暗处作祟,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称病辍朝,前朝一时纷乱,也许可以让他们露出马脚来。
此法冒险,但也许可以一举两得。
心中的想法渐渐成形,朱缨看向身旁人,严肃低声道,“去替朕收拾几身便于行动的衣服来,素朴一些,不要太招摇的。”
照水和照雪初听完有些不解,但她们了解朱缨,很快就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二人大惊,随即匆匆走下玉阶,屈膝下跪恳求。
“陛下三思!”
衣裳布料被攥出褶皱,朱缨神色紧绷,语气带着警告:“朕意已决,不必再多言。”
“陛下!瘟疫凶险,您身为天子,不能不顾圣体安危啊!”
“天子之躯重要,我就能轻易舍弃他吗?”
朱缨下意识站起,身子因发问而微微前倾,目光近乎无措地看向两人,“被困在锦城的不是别人!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二人皆是动容,忍不住抬首看向阶上人,一向以刚强示人的大魏女帝垮了肩膀,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是了,如今锦城沦陷,命悬一线的不是旁人,而是谢韫。世人皆道一句君臣情笃,可他与陛下的之间的情谊,又岂是短短一句“君臣”足以说清的呢?
他们都将彼此放在心尖上,或许更重于自己的命。少年时在军营相识相知,相互陪伴,一同走过了不知多少载春秋,曾经那样多的艰难困苦都携手挺了过来。现在陛下御极,却要她眼睁睁看着心中分量最重之人在一场来路不明的瘟疫中白白送命,这叫她如何能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