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事务忙碌,总是不得空。”
“可阿娘与父亲官位相当,为何阿娘就有时间呢?”
“这……”
昔日的场景历历在目,许敬川只觉得讽刺又悲哀。事务忙碌?他忙的究竟是朝廷政务,还是自己光复故国的大业?
父亲,他从未像母亲一样陪伴过自己,当真是不得空吗?不过是不在意罢了。能亲手杀死自己妻子的人,岂会对他这个儿子心生爱怜?
灵位冰凉,许敬川紧紧抱在怀里,竟恍恍惚惚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来自母亲的温暖。
尸首入殓时,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只是想最后看母亲一眼,那时,他的父亲是怎样说的来着?
他别开眼睛,声音又涩又沙哑:“那毒药性情太烈,几乎将你母亲折磨得失去了人形。敬川,你是个孝顺孩子,就让你母亲安心睡吧。”
究竟是因为毒药太烈,还是因为害怕打开棺材被人发现尸身存在异常,发现他行凶杀妻的痕迹?
满目凄清荒凉,许敬川笑了,笑声里装着的却是悲怆,以及多年识人不清的自嘲。
多可笑啊,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而他毫不知情,为了他父亲的“大业”奔波卖命了十几年!
四下无人,许敬川再也笑不出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一身坚韧的铠甲终于被瓦解了。
哭着哭着,他眼前朦胧浮现出一个纤弱女子的身影,那样柔弱,又那样坚韧。
陈皎皎,只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可她并不知晓真相,多年被他算计、欺瞒着,依然在傻傻地对他掏心掏肺。而他从未放在心上,最后甚至对她起了杀心。
他对得起她吗?
他对得起谁?
身上受过刑的伤口不知何时又崩开了,淋漓的鲜血顺着手臂流下。许敬川摇摇晃晃站起来,从铜制烛台上取下一盏蜡烛。
滚烫的蜡油流到手上,他恍若未觉,将烛火凑近了悬挂着的帷幔。
火舌舔舐着轻柔的布料,很快蔓延开来。许敬川抱着灵位,坐在祠堂中央,眼睛里映出了一片橙红色的火光。
阿娘,儿子解脱了……
火势越来越大,席卷了整个祠堂。他没说一句话,安然躺进了母亲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