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苏文挽严词拒绝。
顾怀安却笑道:“此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有九成的把握,子兮尽管放心。”
“哪里来的九成把握。”
苏文挽知道顾怀安不过是在安慰她。
如今,他们势弱,就连躲过黄府追查的希望都很渺茫。
苏文挽并不希望顾怀安与她一起冒险。
顾怀安又笑道:“你忘了,根据大宋律令,在任官僚若能查清本省疑案,可连任三级。你知道,我心在仕途,也不能忘记苏大人冤案,若此次能明断此案,可谓一举两得。阿挽,我并非只是为了断案,也是为了自己,为了顾家。这是父亲母亲,还有表哥,我们一起商议的决定,你就不要太有负担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醋狗。若有机会正身明性,我亦想为含冤之人喊一声不服,我身在官途,若事事退缩,蝇营狗苟,又怎配为一方父母官呢?”
他说得明正,可苏文挽知道,若是没有她,他不会如此冲动。
“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顾大哥实在不该以身犯险!”苏文挽依然劝阻。
顾怀安却道:“君子所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坦然一笑,又道:“何况如今上京城中风云变幻,若是这一局你我赢了,便也算是富贵险中求。
阿挽,我是个俗人,并非清高之士,素来审时度势。”
他越是这样说,苏文挽却越发心情复杂。
正当两人议论之时,门外却传来时雨的声音。
“公子,顾府好像被人监视了,方才我看到两人围在房门之外。”
苏文挽陷入沉默。
这一切来得太快,真正的斗争已经开始。
时雨又道:“莫非是黄府的人,又或者是巡抚的人?”
顾怀安道:“事已至此,我已身在局中,如今只有你我二人风雨同舟,方可度过难关。”
苏文挽还想劝阻他。
顾怀安已不给她任何机会,将黄府私账握在手中。
苏文挽见劝阻不得,只能应声沉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共举此案!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现在除了这本私账,还没有其他能够佐证的物证,也未曾有过人证。
苏文挽道:“如今,周巡抚和聚雅阁我们恐怕还无力抗衡,只有先找到姜禾等人问明情况。”
“好,我先去查姜禾,这两日你先按兵不动,黄府已经怀疑到你我,不能再打草惊蛇。”
苏文挽点头。
时过两日,顾府外面的黑衣人依然没有离开。
今日午后,霓裳阁迎来了第一次营收高峰,苏文挽方才算好了账目,就接到了巡抚夫人的邀请。
巡抚夫人邀请苏文挽到醉香楼一聚,说是为她开办的庆功宴。
巡抚夫人亲自邀约,苏文挽不得不去。
但是,苏文挽这一边的人都觉得此事蹊跷。
“巡抚夫人前日方才相邀,姑娘已将当日承诺的盈利奉上,此次她邀姑娘前去,又想做什么呢?”
时雨认为巡抚夫人此次邀请不怀好意。
苏文挽安抚道:“好了,别担心了,也许巡抚夫人是真诚相邀呢?”
“无非是想多要点利益。”
时雨道:“还是我陪姑娘前去吧。”
苏文挽:“也好。既如此,时雨与我一道前去。”
苏文挽和时雨一同前往醉香楼。
里面在唱《长生殿》。
戏台上的小生唱道:“愿此生温柔终老,白云不羡仙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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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挽方才走进戏台下,就看到巡抚夫人起身,她朝她走来,远远地就看见她喜笑颜开,显然是心绪开怀。
“陆绣师,您可来了!就等您了。”
巡抚夫人笑眯眯地来邀她,显然是知道她身为女郎,故而直接牵起她的衣袖,往戏台前,第一排右侧第七个位置落座,巡抚夫人则坐在第六位。
第一排的位置,非富即贵,苏文挽推辞道:“夫人,小人还是于后排落座。”
巡抚夫人不听她的话,道:“有什么坐不得的?!你是江南第一绣师,江南是天下刺绣第一地,简言之,你陆子兮乃天下第一绣师,有何坐不得的?”
她说着,不顾苏文挽的推脱,将人硬拉着坐下。
戏台上,《长生殿》的戏腔依然明耀。
那小生寻遍天上地下,依然未寻得心爱的女子,那哭声凄天怆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马嵬坡下既已碎玉揉香,还讨甚情来?!”
“仔为她一点情愿,死生挟怨。”
“娘娘,休屈了人也。想当日乱纷纷乘舆值播迁,翻滚滚羽林生闹喧,恶狠狠兵骄将又专,焰腾腾威行虐肆煽,闹吵炒不由天子宣,昏惨惨结成妃后冤。”
马嵬驿山下,杨玉环惨死,只因羽林生闹喧,而深情帝王却不能有所作为。
到底是谁之过与?
如今,玉环已逝,帝王的悲痛又有几多效用?!
且看他悲痛欲绝,汇聚天下方士以寻找,历经数日,寻遍天涯海角,却不得一点贵妃的踪迹。
原来,只因贵妃看透人间事,也为情伤透了心,故而躲在蓬莱。
李隆基终于感动神女,神女代为传话,玉环也释怀过往,与他重修旧好。
“忉利天,看红尘碧海须臾变。永成双作对,总没牵缠。游衍,抹月批风随过遣,痴云腻雨无留恋。收拾钗和盒旧情缘,生生世世消前愿。”
“桂花中一对神仙,桂花中一对神仙,占风流千秋万年。会良宵,人并圆;照良宵,月也圆。”
《长生殿》的戏码以大团圆为结局,看此一戏,让苏文挽怅然若失。
“迟来的深情连草都不如。”
苏文挽还在心中默念,她觉得玉环始终是心太软了。
若是她,又当如何呢?
一曲戏罢,现场雷声鼓动。
此后,又来一曲,这一曲倒是江南常有的评弹。
巡抚夫人因为《长生殿》而潸然泪下,她有时倒还是位感性之人。
只是这时已因评弹之人的腔调,笑出了声。
她听得也是认真,苏文挽却不信她今日只是为了请她来听曲儿。
果然,不多时,巡抚夫人便收敛了笑容,对苏文挽低声道:“今日请你前来,还有一事相商。”
苏文挽恭敬道:“巡抚夫人请讲。”
巡抚夫人抬了抬手指,往左指去,指向了中间的位置,“你可瞧见了?中间那三位是从上京城来的大爷。最中间那个,最好年轻俊朗的,即是此次巡查之首,是刑部左侍郎谢瑾之,也是忠毅侯府的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