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惜字如金,但却分外认真的瞧着她,突然颜韶筠掏出了一个东西叫她看,孟禾鸢瞧着他手上的淡樱色荷包,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四年前在颜府掉的荷包,本是要同颜韶桉交换信物,我不忿,便捡了去,这一留,便是四年。”
颜韶筠淡淡的说着,却无端叫孟禾鸢心中一紧,难道他四年前便对自己起了心思?
“若是没有魏氏,你早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如何轮得到颜韶桉,奈何祖母慢了一步,叫魏氏捷足先登。”,颜韶筠说起这个,面色便隐隐发黑。
竟还有这么一场往事,孟禾鸢怔怔地站着,原来,他们冥冥中早有牵连,她沉默着,垂头看着那个荷包,边角已经泛起了陈旧色,她想到了什么,伸手一翻,角落中秀了一个小小的鸢字,簪花小楷,秀丽规整。
孟禾鸢水汽漫上了眼眸:“别带了,我做个新的给你。”,这是她过去想要转赠给旁人的,颜韶筠带着的应当是独属于她的罢。
颜韶筠眉眼柔和,嗯了一声。
临行前,他没有去送她,彼此都知道,这一次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此后每一天,他都在为这一日做准备。
孟禾鸢出了城门,往官道上走时,前头的凉亭旁停着一辆马车,春缇吃笑:“瞧,颜大人嘴上说着不来,还是来了。”
孟禾鸢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掀开车帘,本想下去,此时,对面的车帘也掀开来,露出了一张苍老颓靡的脸来。
她彻底愣住了,喃喃:“祖父?”
孟老太爷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不可谓不受打击,原本黑白交加的发丝也全白了,年岁好像一夜间老了几十岁,但那双眼睛仍然清明,带给人极重的压迫感,他仍旧脊背挺直,衣袍虽旧却干净整洁,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容许自己有一丝失态。
孟禾鸢定了定心神,下了马车,淡淡道:“您怎么来了。”,此时此刻,一年前孟老太爷落井下石,除名孟逸寒的情景还能叫她感受到脱皮掉肉的痛。
孟老太爷蹙起了眉头,看着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孙女,忍不住开口:“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父,回京也不知道回来一趟,离开也不说一声,你难道也想同你父亲做个白眼狼吗?阿鸢,你太让我失望了。”
果然,孟老太爷向来没什么好话,一开口即训斥,孟禾鸢竟奇异的没有任何感觉,若是放在以前,她心就像扭揪紧一般疼,定是要反思自己哪儿做的不好,然后尽力的向着他期望的那个地方。
从小她对祖父非常孺慕,也盼望他能像疼爱孟景堂和孟禾安一样疼爱他。
但是她后来明白了,只因父亲一身反骨,不听孟老太爷的话,惹得他厌烦,连带着她也不受孟老太爷待见,可偏偏,她又是长孙女,孟老太爷极力的希望她做一个贤良淑德、操持庶物的老妈子。
丈夫朝三暮四,说她笼络不住男人,婆母刁难,说她不敬婆母,身子不好,说怀不上胎儿,是个废物,种种如此,她竟没有丝毫的怨言,可笑。
“失望便失望罢,左右我也不能叫所有人都合心意,您怎么想的,阿鸢也管不着,阿鸢怎么做的,您自然也管不着,还有,白眼狼这一说,您可真是倒打一耙,我父亲没有一丝对不起您的地方,反倒是您,在我父亲出事后第一时间除了名,从来不信任您的儿子,谁规定我们便要以德报怨,是您,叫我们太失望了。”,孟禾鸢一字一句的直视他的眼睛,从未有过的锐利扎的孟老太爷踉跄了几步。
胸腔间气血翻涌,孟老太爷涨红了脸:“我到底是你祖父,你竟敢与我这样说话,翻了天了。”
“不是了,已经不是了,孟氏已经除名,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了。”孟禾鸢摇了摇头。
“曾几何时,我也敬重您,但孟府不是我的庇护,也不曾为我遮风挡雨,曹叔母克扣我的份例,偏心安姐儿,您当真不知?我落胎后无人问津,您当真不知?颜韶桉偷情,那是他自己品性不端,与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杀人犯法了,也是我的错了?”,她像是要全部倒泄出她这么多年的委屈,说到最后几乎哽咽。
孟老太爷恍惚而怔然的看着她,“我……我”,他说不出一句话,像是吃了哑药一般,最后颓然的垂下了头,苍老的老人,骄傲了一辈子,从来不会道歉,哪怕是现在,也绝对不会说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