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松了口气,从腰间取下水囊,倒在帕子上打湿了。
女郎又犹豫了一下。
她在看他,似乎是等他做出反应。
在他要接过手帕前,她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径直仰身按在了他的下颌骨处。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轻柔地、有点小心地擦拭过去,直到他的视线清晰起来。
宋矜身上带着极浓的药香。
广袖微动,带起的风便驱散了空气中潮湿粘稠的血腥臭,留下隐约一段荔枝甜。
“宋娘子。”谢敛道。
女郎朝他看过来,雾蒙蒙的眼睛倒映着灯光,就像是万千把细碎的星子。
她安静看着他,带着令他渴望的暖意。
谢敛却不知如何启齿。
他知道何镂是什么样的人品,怕她果真因为他受了委屈。但他又不愿她受了委屈,就连问出这样的话,都仿佛是玷污惊扰了她。
良久,他又道:“抱歉。”
“没关系。”她似乎并不想听他道歉,反而又问他,“你渴吗?”
谢敛失去血色的唇已经干裂了。
他眸子黑沉不见底,不知藏着什么样的念头,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宋矜有些不相信。
但人是没办法忍住饥渴的。
她也不觉得,谢敛为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上骗自己。
于是她收回水囊,有些不好意思。
让蔡嬷嬷来送的东西,全都没能送进来,应当是被蔡嬷嬷都带回家了。还有秦念,她今日虽然很忙,却特意去了傅家找秦念,可她不肯来。
她想了一会。
伸手去解自己的褙子。
因为体弱的缘故,她总是比寻常人多穿一件衣裳。此时快到孟春了,寻常女郎已经换了轻薄春衫,但她外面的褙子却还是夹了绒的。
褙子里间还有一件衫子。
将这件褙子给谢敛御寒,毕竟是她说到了没做到。
“宋娘子。”谢敛打断了她。
他挣扎了一下,额间渗出细密冷汗,连脸色都瞬间惨白了许多。但她将要解开的衣襟,被他打扰,再次严丝合缝地对好了门襟。
宋矜有些迟来的羞怯,顿时无措。
她小声解释:“我里面还有衣裳,这件给你御寒。”
谢敛不做声。
宋矜继续问:“你不冷吗?”
月华自天窗投进来,照在谢敛乌黑的发丝上。
他一半侧脸在月华里,一半藏在阴影里,使得眉眼都深邃了许多。在如此内敛的眉眼下,宋矜看不透他的情绪,只觉得他似乎并不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