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那么多危险,她学着和差役周旋,陪着笑脸装世故,尝试着为他上药、生火、披衣,一次次将他从生死间拉回来,又一次次因为他陷入危险。
这样的恩情,哪怕是千条性命都无法偿还。
所以,哪怕此后一路孤身向岭南,他也会挣出一条命出来,重新回到汴京城见她。
让她如从前一样。
仍是清贵无双的阁老家女公子,有人为她荫蔽出无忧自在的生活,不必忍着泪水求到谁人家,不得已当一个“无赖”的女郎。
“沅娘,”他喉间微颤,眸色内敛而沉,“我定然会活着回京都。”
然而眼前的女郎神情恹恹。
她抬起眼帘,“可我与你是夫妻,你在岭南吃苦,我在京都做什么?即便来日谢先生起复,我却与你成了名义夫妻,岂不是连夜便被休弃了。”
谢敛知道宋矜口舌还算伶俐。
却很少见她胡搅蛮缠。
她一句一个夫妻,好似他们多恩爱两不疑。
谢敛心弦嗡鸣,只道:“不会。”
“可我回京都,会很难过。”女郎的声音蓦然软了些,漂亮的眼睛含着水汽,显得十分脆弱,“我不放心谢先生,我想要与谢先生在一起。”
谢敛猝然收回目光。
她不知道,这话在他听来太过于热切亲昵。
而她毫无觉察,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晃了晃他的胳膊。
“先生是我的夫君,我不回去。”
“……沅娘。”他轻声。
女郎垂下眼睫,无声松开了牵着他的手,温热香甜的荔枝香悄然散开。
他沉默地立在原地,没有如往日那般哄她。
谢敛不愿意宋矜靠近自己。
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因此厄运缠身。
他们争着抢着,甚至愿意以死亡为代价远离他。当年的宋矜,已经因此落入困境一次,至今都疾病缠身无法痊愈,他不想再来一次。
谢敛不看她,看将熄的烛火。
嗓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夫妻和离聚散,在国朝本属常事。”
宋矜愣在原地。
她的脸火辣辣的,几乎要落泪,但被她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