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
“你阿爸我就不劳我们小阿漓费心了。”他红着脖子,笑意盈盈。
“什么意思,阿爸,你不回去吗,我们是一块来的,当然也要一起走。”
佟谷洲摆摆手:“等你长大了,阿爸就老了,老头子折腾不动了,我就在这儿,这儿挺好的。”
“可这儿,不是中国。”佟闻漓停下数钱的动作,秉直身子,坐到佟谷洲的面前,“阿爸,我想回家。”
她强调了一下:
“你不用担心。”
“等长大了,我养你。”
西贡的那个除夕里,十六七岁的少女就那一个梦想:
“我想跟你一起回家。”
……
而现在,这个世界上,她没地方可以去了。
再也没有人,能不计回报的,那样爱她了。
她变成了一个游荡在异乡的孤魂。
硕大的雨点落下来让人生疼,她抬起头,看着天,看着从上而下逐渐变大的雨势——她从没这样专心的,看过一滴雨长什么样子。
她总结了,那和眼泪差不多,咸得发苦。
雨水打湿头发,打湿她的衣衫,留下她单薄的脊背,像一只无头的水鸟一样,奄奄一息地蜷缩在随时会被海浪淹没的岸边。
那把伞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比远处的乌云还黑些,但却黑的均匀,黑的像是安静的夏夜。
那大伞完全可以笼罩住她的身体,一丝风雨也漏不进来。她抬头,之前落在她身上的雨水重得她的睫毛压得睁不开眼,眼前的人是模糊的。
但她还是在这一片模糊中认出他了,她藏起来的玫瑰也认出他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站在她身边,陪她站在那泼天大雨中,直到夜色沉沉,诡异的雾气升腾,那银灰色的伞柄来到她的面前,像是要递给她。
她听到他说的,是用她熟悉的,字正腔圆的中国文字,即便他说的是,是无比残忍的事实:“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