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已从最初的惊异中缓神,如今被自己的亲妹检举,他如何不心寒。
“哥哥呀哥哥,此事既然妹妹有法子得知,那皇上早晚都会知道。你可知当妹妹得知你在西北所作所为,妹妹成日殚精竭虑,哪怕受些委屈,待皇上皇后也愈发恭顺谦卑,都是为了你为了年家啊。”
见年羹尧如此轻重不分,只一心委屈地怪责自己,年世兰只觉无奈又气恼,冷沉着脸觑他一眼,耐着性子又缓声道: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登高必跌重,哥哥若不及早悔悟,是要拖着你的妻儿子孙,你的父母兄妹,整个年家一起沦为阶下囚刀下鬼吗?”
年羹尧陡然惊醒,望着年世兰眼角眉梢的悲伤忧惶,许久后,他无奈闭眼仿佛认命般,叹息喟叹道:
“为了年家,为了娘娘,臣,愿自首请罪。”
有了年羹尧这句交代,年世兰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几分,如此看来,哥哥还是有心护着家族利益,不会随意冒险。
她轻声叹息,秀眸微低,心中大石落下,面色终于缓和下来,语气恢复了如常的温婉,她伸手轻摇年羹尧的手臂,仿似小时候撒娇般,软声又道:
“哥哥如今立功归来,所谓树大招风难免有心之人攀扯算计。哥哥既有庇护年家之心,妹妹自然也不忍哥哥威望随意被践踏羞辱。哥哥眼下再见皇上,可以此法应对,必能全身而退,而使圣眷更浓。”
年羹尧心头不解,再抬眸回望着年世兰,眼中难掩失落和疲倦。
只是他静静地听完年世兰一番话语,目光中的颓丧一扫而光,难掩惊喜意外的神色。
两人交谈着实费了些功夫,那寒鸦还在周围盘旋,兄妹俩的神情倒如从前一般亲昵安然了。
“世兰,你独在宫里可还快活?”
两人分道而别,年羹尧望着那似是而非的身影,只觉有难掩的悲怆和沧桑之感,他心头一空,到底忍不住轻声追问了一句。
年世兰顿住了脚步,她微微侧身,转头含笑只轻轻点头,那一刻,她只觉眼中有难以抑制的暖涩之感,被那北风一吹,却又很快消散。
她的哥哥还是那般护着她,那自己往生来世这般机关算尽,龃龉独行在这茫茫命途里,那这一切都是甘愿值得的。
年羹尧见年世兰入了乾清门,模糊的身影隐入在那红墙高门之后,他抬手抹了把泪,毅然决然地走在北风清阒的宫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