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气,压下眼中不争气的泪意,也不理睬两个可怜巴巴望着她的儿女,将手伸给蔓枝,“走吧,咱们回去。”
江老太太仰头看着走的毅然决然的叶氏,闹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但人走了她再闹也没人看,忙从地上爬起来,“尚儿,这贱人是怎么个意思?”
“祖母,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娘?”许福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老太太不以为然的撇嘴,看向许福娘的眼里也满是不屑,“我说她怎么了?我是她婆婆,我想怎么叫她就怎么叫她!懂不懂?还有,你瞪我做什么?这就是你那个贱人娘教你的礼数?还江南大族出身呢,嘁,不过就是个欠男人的贱蹄子!”
“母亲慎言,”自打自己中举之后,江老太太就自矜身份,很少再口出恶言了,这会儿一口一个“贱人”的,许以尚也十分听不惯,“叶氏再有不是,也是我的妻子,是福娘和琅儿的娘,”他压低声音,“我的事还得她出面去求大舅兄呢!”
想到刚才江老太太的样子,许以尚心里更不满了,“您看看您现在是什么样子,万一叫人知道了,我哪还有脸出去见人?”
江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也是个没出息的,这么多年了,连个婆娘都治不服,我什么样子,好好跟她说她听了吗?当初让她将李庭兰嫁给哲云,她不肯。让她去和舅老爷说你升官的事,她也不肯。让她去找李庭兰要那一半儿的嫁妆她还跟我发火!要不是我这个人好说话,又想着她是寡妇再嫁挺可怜的,才没让你休了她,不然她还能留在许家做官太太?”
“你回去跟她说,这次她要是不把你的事儿办成了,你就休了她,我倒要瞧瞧她一个寡妇,再嫁又叫夫家休了,她还有脸活没有?哼,她可是生了两个女儿呢,有这被休的娘,我看她生的俩丫头片子还怎么往外嫁!?”
“祖母,我可是爹的女儿,您的亲孙女!”许福娘都要疯了,她觉得今天简直就是在做梦,她的娘不像娘,祖母也不像祖母,她们都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人。
江老太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招手叫许琅过来揽在自己怀里,“孙女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孙女?”她伸手抚着许琅的头顶,“我呀,只要有琅哥儿就心满意足~”
“福娘,”许以尚理智尚在,他知道这个女儿什么都懂了,忙出声打断江老太太的话,“你娘只是一时没想开,才惹你祖母不高兴了,你去替爹爹劝劝你娘,爹爹可是绝不是去桂西的,那地方的蛮子三天两头造反,朝廷官员到了那里就是有去无回,若是爹爹一去不回,咱们这一大家子以后要靠谁去?”
许福娘确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半年她努力找各种机会跟着叶氏出去交际,该懂的她都已知晓。但她绝没想到在她眼里一向高大无所不能的父亲,原来也有这么无助的时候。
她咬着嘴唇不敢去看许以尚的眼睛,别说李庭兰的祖父不会帮爹爹了,连大舅舅家有多讨厌爹爹她也是能感觉到的。在他们眼里,爹爹就是那种靠女人才能做到京官的无能之辈。
许福娘觉得许以尚好可怜,出身寒门便仕途受挫,被李显壬设计陷害不但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连母亲也不肯帮他,“嗯,我这就去和娘说。”
“对,你赶快去,你先去将你娘哄好了,一会儿爹再去和你娘好好说说,”许以尚知道两个孩子对叶氏有多重要,他将许琅从江老太太怀里拉出来,“琅儿你也去,你如今也大了,也不是半点道理都不懂的年纪,你也去和你娘好好说说。”
许琅已经九岁了,又在承恩公府的族学里附学,自然知道桂西的事,他当然不愿意自己父亲去做那个桂西知府,听到许以尚的交待,立马点头,“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劝母亲的。”
……
许福娘姐弟到叶氏住的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叶氏正在收拾东西,许福娘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吓了一跳,“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氏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她示意葛嬷嬷和屋里的丫鬟们不要停,“我去乡下庄子里住上些日子,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我竟然没有一日闲下来过。”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个傻子,居然认为不论自己如何做,都无法回报许以尚对自己的真心,“现在我想通了,既然我的辛苦付出无人在意,那我何必让自己过的这么辛苦?”
她垂眸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一双儿女,苦笑道,“我知道你们父亲想让你们过来说什么,但我没有本事让朝廷更改旨意,你舅舅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