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投向门外,夜色幽深,廊下的灯笼将雨幕映得愈发细密,一个纤弱的人影提着灯笼,正在仔细地翻寻着草叶,她看起来疲惫不堪,浑身都湿漉漉的。
“要不要请阮更衣进来?”宁美人似模似样地轻叹道:“想不到她看着不声不响,却原来也是个倔脾气。”
岑才人哼笑一声,道:“美人可怜她?她可不一定瞧得上。”
她循着宁美人的目光,看向雨幕之中,道:“初时我们与她交好,有什么好事都拉上她,吃的用的也都记着她那一份,人家巴巴地攀上了雪月斋那一位,转头说我们的不是。”
岑才人话锋一转:“说起来,她这么做,说不定还在心里怀疑我们,上一回在拾翠居,是我们害得她掉下去的,燕美人救她,那她就是好人,我们都是坏人。”
闻言,宁美人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微笑起来,道:“那可真是太冤枉了,若当时在她身边的是我,我也会伸手拉她一把的,后宫里都是姐妹,如此猜忌,倒叫人心寒了。”
说话间,园门口有昏黄的灯笼光芒,穿透雨幕,朝这边靠近,一个宫女匆匆过来,低声禀道:“主子,燕美人到了。”
宁美人摇着纨扇的手一顿,道:“呀,来得好快。”
夜雨较之前小了许多,纵然是夏日,被风一吹,也泛起些凉意来,燕摇春一进园子,就看见阮拂云正蹲在花木下,翻找着什么,她整个人被雨淋湿了,看起来瑟瑟可怜。
“拂云。”
她闻声抬起头来,燕摇春已大步上前,将她搂住了,触手冰凉,衣裳也湿漉漉的,不由蹙起眉,道:“我们回去。”
“可是……”阮拂云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地看着她,哽咽道:“我、我真的没偷她的珍珠……”
“你这笨蛋,”燕摇春忍不住叹气,道:“还管那珍珠呢,咱们没偷就是没偷,谁敢说你偷了,叫她拿出证据来,官府判案还要讲究一个人证物证呢,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给人扣屎盆子?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得什么狗模样?”
说到最后,她来了气,音量也提高了许多,果不其然,片刻后,那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有了动静,宁美人和岑才人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了。
宁美人叹道:“燕姐姐这话说的,好似我在故意刁难阮妹妹了,那珍珠确实稀有,原是我外祖母留下来的遗物,我倒也没有说是阮妹妹故意偷拿,想是不小心碰落了,阮妹妹自己要找这么久,怎么能怪到我这苦主头上呢?”
“还遗物呢,”燕摇春不客气地道:“你那死了的外祖母,要是知道你扯她的虎皮做大旗,说不得要掀开棺材板出来给你一嘴巴子。”
宁美人表情一变:“你——”
“我什么我?”燕摇春冷笑一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既然是珍贵的遗物,就好好收起来,自己一天三炷香供着,拿出来招摇显摆,非要装这个逼,弄丢了又要别人给你背锅,跟人沾边的事情,你是一件都不做啊。”
岑才人道:“燕美人这意思,阮更衣弄丢了东西,反倒是宁美人的不是了?”
“不然呢?”燕摇春瞥她一眼,道:“三岁小孩都知道,自己的东西自己看管好,再说了,谁说是拂云弄丢了?你亲眼看见的?”
岑才人:“嫔妾虽没有亲眼看见,可那珍珠在阮更衣看的时候还好好的,她一看完就不见了,锦盒也是放在她的手边,若不是她弄丢的,难道是有鬼?”
谁料燕摇春反而笑了,道:“那你晚上可要注意了。”
岑才人莫名:“注意什么?”
“注意鬼啊,”燕摇春讥嘲道:“你说的这番鬼话,叫鬼听见了,还以为你是他们的同类,晚上说不定会来找你谈心呢。”
岑才人面色骤变,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燕美人却大谈特谈鬼神之事,莫非是想堵住我们的嘴?”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燕摇春翻了一个白眼,伸手接过知秋递来的披风,替阮拂云披上,道:“岑才人那张嘴厉害得很,满皇宫的夜壶都倒不满,区区鬼神怎么能堵得上呢?”
说完这话,她便拉起阮拂云的手,领着人走了,再耽搁下去,燕摇春怕自己要动手了。
目送那一行人远去,岑才人着实气得不轻,转头看向宁美人,道:“宁姐姐现在相信了吧?这阮拂云厉害得很,还叫了燕美人来撑腰,她做错了事情,最后反倒成了你我的不是了。”
宁美人微垂着眼,轻叹道:“她们二人同气连枝,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燕美人如今风头正盛,咱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