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车的尖顶木屋下,是大量的木材和拉扯冲车用的麻绳,一经被点燃,火势就愈发壮大,火焰从里面不断外面冒,而西凉军士卒在快速烧毁一辆之后,又迅速烧毁了另外一辆大冲车。
在他们焚烧第三辆小冲车的时候,逃出来、被冲散的白波士卒也已经在屯将的指挥下,列阵开始防御西凉军的冲击,死战不退,捍卫最后一辆冲车,双方一时间坚持不下,西凉兵虽然奋力拼杀,可也无法突进到冲车下进行点火焚烧。
而更多的白波士卒则在冒着城头上密集的箭雨,加快往这边赶过来,企图从两边包抄,截断这一小伙冒死出城烧毁冲车的西凉军的后路,然后将他们全数斩杀在城下,以报前面己方士卒被大量射杀、烧杀之仇。
虎头带着西凉军的精锐,短时间内无法突破白波军设下的防线,而双眼又撇到了两边有大量的白波士卒在加快赶过来,他心急如焚,正想着自己拼死不避兵刃、撞开面前的盾牌,为后面的士卒杀出一条血路来。
就在这个时候,城头上又是一声锣响,虎头和其他西凉军精锐精神一震,知道这是原先定下的撤退信号,于是又是一声发喊,前排进攻的士卒持盾抵挡住白波士卒,后排的西凉军士卒,纷纷解下薪柴干草,点燃后直接就抛了过来,虽然无法径直烧毁最后一辆冲车,但阻挡一下其他白波士卒追击的脚步,减轻己方士卒身上的负担,也是非常有效的。
这些西凉军精锐,都是跟随阎行日久,久经战阵的老兵,进攻的时候气势如虹,撤退的时候也是井然有序,前后互相配合,很快就在城头弓箭的掩护下,又从几处突门,分批地退入到了临汾城中。
曹鸢等到城外的西凉军精锐悉数从突门退入到了城中之后,连忙下令城中的士卒用土石、沙袋,将这几处已经暴露的突门全部封死,严令士卒不得再由此出击。
刚刚虽然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突击,但是西凉军精锐这边却是以少敌多,纵然人人披甲持兵,英勇无畏,可终究也是血肉之躯,为了烧毁两辆大冲车,还是在战场上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其他人之中还有不少人也受伤了。
这一些都是阎行军中的精锐,死一个少一个,仓促之间是无法补充的,方才曹鸢在城头上,看着己方的每一个出城的士卒浴血拼杀、重伤倒下,他的内心都不由得跟着抽搐了一下。
因此,在看到两辆对城门威胁最大的大冲车已经被虎头带着的西凉军精锐烧毁之后,其他白波士卒正在大量往这个方向涌来,虎头再想突破白波军已经稳固下来的防线也已经无望,曹鸢就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剩下的那一辆小冲车,对城门的威胁不大,而且体型也不够,最多再耗费一些砖石和薪火,总能够将它击毁,而将虎头等人在内的西凉军精锐折损在这一辆小小的冲车上,则实在是不值得的。
须知这场攻城战,还远远没有到停息的时候!
···
后续的攻城战中,虽然白波士卒还在大量蚁附攻城,但把控战局的主动权,始终稳稳地掌握在曹鸢的手中,白波军虽然能够利用车轮战,多番分批进攻,消耗城头守军的实力,但最后还是没能够成功突破城防。
在丢下了满地的尸体之后,白波军终于在午后的余晖中,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声,大量白波士卒陆陆续续又退回到了自家的军营之中。
鏖战了竟日,终于又击退了人数远远超过自己一方的白波军的进攻,城墙上的临汾守军自然是欣喜若狂,他们无不纵声高呼,发泄着心中既复杂又激动的心情。
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在攻城的白波军退去后,终于可以喘上一口大气,稍稍轻松下来,好好地修整、浆洗一下,可同样指挥守城竟日的曹鸢却还没能够停歇下来。
他必须要加快巡视其他段城墙,及时修缮城防、补充守城器械、清扫城墙上的血污,鼓舞守城士卒的士气,奖赏奋勇作战的士卒、慰劳负伤的士卒,这些事情,看似琐碎轻微,但曹鸢知道,自己眼下正在守着的,是一座危城,一点点的人心向背,都可能造成临汾城的陷落,哪怕是在打了胜仗之后,身为守城统帅的自己,也不能地轻易够懈怠下来。
一路从城墙上巡视到了城下,曹鸢正好遇上了左臂裹着伤布的虎头,他之前带队突击出城、烧毁白波军的冲车时,因为为了加快突阵杀敌,冲在最前头,不小心左臂上挨了一支箭矢,虽然仗着甲厚,没有重伤,但也流了不少血,后续需要疗养,才能够完全痊愈。
“幸好,白波士卒的攻势协调不齐,若是不久前那些冲车是与那些云梯车同时到达的,那只怕就算我带队突出城去,还真轻易近不了那些冲车的旁边,想要烧毁它们,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虎头看着自己的伤臂,不无后怕地跟曹鸢道着侥幸,曹鸢听完了虎头的话,也默然地点了点头。
虎头说的没错,之前的情形危急之时,确实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若是那些冲车和云梯车同时达到,那城墙上的守军全力应付云梯车上的白波士卒,就已经是十分吃力的事情了,哪里还能够再分出士卒和蹶张士,去支援城下突出城去、烧毁冲车的西凉军精锐。
而一旦出现了那种左支右绌的情形,这临汾城,离陷落之时,也就不远了。
不过,曹鸢对虎头的话心有同感的同时,也想起了之前自己在城头上冒出来的疑虑。
今日的白波军一反往常,攻势异常凌厉,甚至到了不惜伤亡的地步,在那两座云梯车被烧毁后,攻城的白波士卒的士气已经衰颓的情况下,还要提前祭出自己的大杀器,不顾一切去发动进攻,这让生性谨慎、行事沉稳的曹鸢感受到获胜的侥幸之余,也升起了一丝丝不寻常的警惕心。
白波军今日的攻城,似乎还别有图谋。
曹鸢深邃的眼光从虎头的伤臂,慢慢下移,转到了他还沾着鲜血、泥土的战靴上。
“不好!”
曹鸢暗叫一声,胸腔中的心脏就猛烈冲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