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役虽说不能阵决郭太等人,但白波贼寇先是败退,后是溃逃,兵马士卒逃散不在少数,料想郭太等人,能够带回两万士卒,就已经甚是勉强了。”
“若是我等追击的兵马能够多一点,只怕郭太连他本部的兵马也要折损大半了!”
看着那些白波军俘虏,阎行有些可惜地说了这样一番话,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西凉军重伤战死的减员经过初步统计,也要接近两千人,若非之前有汾水阻拦,军中将吏严申《步战令》,又有阎行亲自上阵破敌,鼓舞士气,只怕屡遭围攻的西凉军早就被人多势众的白波军给击溃了。
戏志才跟着阎行一样,将眼光投向远方,他想了想,又有些忧虑地说道:
“争地之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杀贼容易,安民难,此战,虽然挫败白波大军,可是投降的这些白波士卒如何处置,招抚北境依附白波贼的流民,恢复收复城池的生产生计,在河东北境真正扎稳脚跟,也是大问题啊!”
戏志才的话正好说到了阎行的心坎里面去了,阎行若有所思地看着残戈断戟、死尸枕藉的战场,沉默不语,冷静下来的他咀嚼着这些苦涩的问题,过了很久才悠悠叹气说道:
“说到底,民以食为天,这些大问题,还是口粮的问题啊!”
···
汾水西岸,一叶扁舟此时缓缓地靠近了河岸边上。
粗布褐衣的严授手持手杖,矫健地从船上跳上岸来,他身后还跟着小鹿和几名被甲持兵的士卒,严授上岸之后,健步如飞,很快就登上了最近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上,举目望去,他立马就见到了最近的战场上,那依然屹立不倒的“阎”字旗帜。
“看来这先前过去的捷报并非夸大虚实,这好几万的白波贼兵,当真让他鬼校尉给打跑了!”
严授捋了捋长须,瞥见有些紧张的小鹿,他笑了笑,有些打趣地说道。
小鹿闻言知道自家的师傅在打趣自己,她俏脸一红,嘟了嘟嘴,却不好说些甚么,只能够跟着严授的目光,向那个此时已经陷入平静沉谧的战场上望去。
这种数万人鏖战过的战场,当双方将士正在浴血厮杀时,声动四野,风云都为之变色,可当一切都沉寂下来后,战场又显得是那么的僻静,虽然战场上还有不少打扫战场、押解俘虏的西凉军士卒,但是远远望过去,都是倒卧枕藉的死尸和哀鸣长嘶的战马,以至于小鹿呼吸着空气中,都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说来也奇怪,为何每次和他相见之后,总是会有大小不定的刀兵兴起,让自己每每在喜悦过后,就要陷入为他担心受怕的日子里去,莫非这就是师傅常说的“非是善缘,强求不来”的么。
小鹿咬了咬红唇,心中胡思乱想,纠结于莫名的心结。
可等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家的师傅已经撒腿下了高地,往另外一处低洼地去了,小鹿见状,也连忙移动脚步,加紧赶了过去。
只见严授正蹲在河岸的一处低洼地处,小心翼翼地将一株被踏倒的禾苗扶正起来,他又抓了一把洼地的泥土,放在手指间搓了搓之后,又放到了鼻子边上闻了闻。
“师傅,我们不是要赶去那边的战场么,怎么了,可是这土地有何异样?”
“那边的大局已定,我等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反而这里才是为师最关心的地方!”
“你是说,这里的土地!”
小鹿看到严授一脸郑重的模样,她知道自家师傅的性格,绝不会无的放矢,这里定然是有重要的物事,引起了他的重要关注。
严授闻言点点头,举着一把泥土,闻着泥土的气息,面露喜色,仿佛捧着的是真金白银一样,口中缓缓说道:
“是啊,击破数万白波贼兵容易,可要破除每个人的贼性,却是千难万难,所谓“心贼归正,蛾贼无踪”,能够真正平定河东的贼寇的,不是刀兵,而是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