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别暮吹灭了烛台，然后钻进被窝，二人相拥而眠，待季别暮睡熟之后，席素苑却轻轻起身了。

她和郁城音还有今晚之约，她走出房门之时，雨早就已经停了，此刻月白如昼，她独自一人朝着小巷尽头而去。

城南客栈,天字二号房的窗户敞开着。

郁城音挑灯等着师姐的到来，桌上的茶水早就已经凉了，她还是倒了一杯凉茶喝了几口，看着昏黄的灯火轻轻摇晃，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出神。

突然，窗户外跃进来一个身形矫健的人，正是她的师姐席素苑。

郁城音一边笑着给师姐倒茶,一边道：“师姐，这些年的功夫还没丢啊！”

席素苑笑着在桌旁坐下，接过她倒来的茶水道：“师妹，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郁城音摇了摇头道：“我们师姐妹这么多年没见面了,等一会儿也无妨的！”

席素苑喝了一口茶，眉头微微一皱道：“茶都凉了啊！嗯……师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完开心地将自己背在背上的蓝布包取下，从里面拿出一只精致的食盒，食盒的里面是一碟热气腾腾的饺子。

“是饺子！”

“我亲手做的，师妹，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席素苑用筷子夹了一只饺子，如同喂小喜一样喂到郁城音口中,虽然现在的郁城音已经长大了，可是小时候师姐也没少这样给她喂过吃的。

有那么一刻，在席素苑的记忆里她还是年少时候的那个郁城音，毕竟她们之间所有的记忆都止于年少之时。

郁城音细细嚼着口中的饺子，席素苑期待地看着她，直到郁城音点头赞叹道：“素苑师姐，不错嘛！你小时候可是连菜都会炒糊的人呢！呵呵呵！”

席素苑有些不好意思，重新坐下道：“我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其能还如小时候那般不会做菜？”

郁城音一边用筷子夹着热腾腾的饺子,一边道：“我记得小时候我晚上肚子饿睡不着，师姐你就会偷偷带着我去厨房找吃的，有时候运气好能找到几个剩下的馒头、红薯，有时候什么剩菜都没有,你就踮着脚尖站在灶台千给我炒鸡蛋饭吃，每次都炒糊，可我每次都会把她吃光！”

席素苑心疼地看着认真吃饭的郁城音，叹道：“那是因为城音你小时候挨过饿，再难吃的东西你都不会浪费！”

郁城音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因为鸡蛋饭是师姐你炒的！”

席素苑噗嗤一笑，一想起小时候那些糗事，就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玄霜宫，和一众师姐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她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郁城音,身形也出落得高挑，她记得这个孩子来玄霜宫的时候才有八岁,可是身形却比八岁的小孩要瘦小许多，后来才从师父那儿知道了这个城音师妹的凄惨人生，不由感到同情。

席素苑和郁城音一样都是苦命的人，当年她家乡洪灾闹饥荒，后来司徒玄霜收留了她，给她饭吃，给她衣穿，还教她武功。不久之后,师父又带回了一个小师妹，也就是当年的郁城音。

因为她是八弟子，所以师父格外交代让她照顾九师妹，比起其她师姐妹，两人的关系就更亲近一些。

席素苑的性格很好，是个温柔的人，所以玄霜宫的师姐妹们都很喜欢她，倒是郁城音，她其实骨子里就与人有疏离感，即便多年相处下来,她身边要好的师姐也只有她一个。

身为人母的席素苑总是感性一些，她看到郁城音认真吃光所有的饺子，还不忘舔了舔手指的样子，不由心疼地道：“做少了，该给你多留些的！迎客的饺子送客的面，师妹，你来找我的时候,其实饺子已经在蒸了……可我不敢让季郎知道我的过往，便匆忙催你离开了，对不起啊师妹！”

郁城音岂会不知道她来的时候饺子就已经在蒸了，她能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师姐却连留她吃顿饭都不敢。她不怪她,毕竟那个家是师姐唯一的全世界，她会拼尽全力来保护她的家。

她伸手握住席素苑长满老茧的手，轻咬唇齿，只觉心中苦涩，问道：“师姐，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摸着师姐手心的老茧，看着她明显苍老的面容，她又岂会是过得好呢？

席素苑的脸上却挂着恬静的笑容,她道：“师妹，或许你现在看我生活得有些狼狈，但我确实过得很好。这是我的选择，只要能和季郎，能和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我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这些年季郎一直待我如初，我从未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

郁城音叹道：“其实你该过更好的生活的！”

席素苑摇了摇头道：

“当年师父怕我以后挨饿，给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可是我没有要,这么多年我未曾为玄霜宫做过什么，从小就是师父带回去养大的，我欠她那么多，岂能再带走那些嫁妆。”

“再说了，师父说得对，将来唯一能保护我家人的，不是我的武功，而是成为一个平凡人。既然是平凡人，就该过平凡人的生活，不然哪儿来的这些年的安稳生活。而且过得好不好，也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如今我衣食无忧，有爱情，有孩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