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随李元丰念头所落,在一片时空上,有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吹动四下,现出西游接下来所经过的关键节点的全貌。只见上天承运,下地涌气,中有生灵万千,隐有龙之相,长不见尽头,纯青色,腹如锦纹,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
叮咚,叮咚,
青龙出水,波光大盛,在粼粼水色里,此庞然大物角似鹿、头似牛、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耳似象,烟气盘旋于其上,呼啸有声。
叮咚,叮咚,叮咚,
不可思议的光照耀下,状若青龙的关键节点时空后,似从口上,衔着要比龙身更大的黑色渊水,浩浩荡荡,幽幽深深,有着和青龙时空截然不同的特质。
是的,不同的特质。
如果说青龙时空这个西牛贺洲的关键节点之一是红尘万丈,包罗万象,日月星辰,应有尽有的话,那黑水就与之对立,充满着负面,阴森,幽冥,深沉,恐怖,等等等等,两者在一起,不是阴阳,恰似阴阳。
哗啦啦,
少顷,千百的云气凭空出现在黑水之前,每一道展开,冉冉如宝轮,到了下面,倏尔一收,聚拢到一起,凝成一个伟岸的身影,其手持心魔经,身披法衣,上面绣着亿万生灵的哀嚎痛苦,静静而立,就有让人陷入噩梦的大恐怖。
李元丰的心魔之主只落下一缕魔念,身子周匝水纹般的涟漪荡开,层叠如人面交绘,细密错乱。他不能落下太多的力量,因为力量一旦太强,马上就会引动天机,引来坐镇西牛贺洲中的梵门大能存在。唯有把力量束成微不可查,才可悄然无息。
“只是,”
李元丰的这一缕心魔之主的魔影挑了挑眉,眉宇间一片阴霾,这样的做法固然能够瞒过梵门的大能,可身上力量不强,在滔滔黑水面前就显得太过单薄。黑水可不是什么善地,稍一不慎,就可能折到里面,成为黑水的养料了。
李元丰的眸光变得幽深,梵门明知道加快西游会有隐患,也要整合西牛贺洲的势力,一方面是因为人间界的事儿迫在眉睫,另一方面肯定也是有判断,留下的隐患其他势力就是会发现,也没有能力兴风作浪。
李元丰想到这里,轻轻哼了一声,他屈指一点,自指尖激射出一道光,倏尔化为三五丈,再往下一落,引动四面八方的气机,时空汇聚,凝成一扇满是扭曲人心的门户,坐落在黑水上。
轰隆,
李元丰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高冠,展开衣袖,通过门户,踏入黑水。
轰隆隆,
李元丰的心魔之主的这一缕魔念一入,在黑水里面,显得格格不入,刹那间,四下虚空中似乎响起雷鸣,一道接着一道,连绵不绝,蕴含着大凶戾,大毁灭,大恐惧。
轰隆隆,
脚下的水波也起了变化,一圈又一圈的水纹,一轮又一轮的涟漪,层层叠叠往上,纠缠起来,跟世俗的凡人碰到了黑白无常的锁链一样,要困在最里面,难以摆脱。
“黑水啊,”
李元丰看着起波的黑水,感应四面层出不穷的束缚之力,神情略显凝重。难怪以梵门的底蕴,都是要等黑水形成了一段时间,才有所洞彻,然后派人进入黑水潜藏,来直指自己乱石山碧波潭、盘丝洞、黄花观和竹节山的后院,这黑水果然奇特,规则都和外面的不同,混杂又凌乱,充塞着湮灭所有的阴森。
要不是黑水之中的规则和恶念渊海中有一部分相似,再加上李元丰进入此间的是心魔之主的魔念,与之契合的话,那现在遇到的恶劣局面可能得十倍以上。
“试一试。”
李元丰的心魔之主的魔影手一托,心魔经展开,字字扭曲,把扑上来的黑影湮灭。
南海,潮音洞。
紫竹竿竿,天光正从枝叶间投下来,束成一道又一道,如同灿然明亮的剑色,又如同孔雀张开的翎羽,透着丝丝缕缕的清冷。
观自在大菩萨坐在莲花宝座上,垂手如大印,当李元丰的心魔之主的魔影踏入黑水,她眸子动了动,似乎竖起的宝镜,映入了黑暗中的一抹深灰。只是深灰色一闪而逝,不见了踪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观自在大菩萨蹙了蹙眉,沉吟未说话,她知道,这是黑水中入了异种气机,所以才有波澜。不过进入黑水的到底是什么,真的不好说。
黑水延伸出来,自成一片时空。
在这样的时空里,规则衍生,会接引各种各样奇妙古怪的东西,所以会有各种各样的生灵机缘巧合下被牵扯到里面。这样被动入黑水的,虽然用不了多久会被黑水同化,但刚进去黑水中,确实会显得格格不入,会在黑水里引动波澜。
“如果是主动入黑水的,”
观自在大菩萨的目光只剩下一线,如阴天下雕叶花窗窗纸上映出的一抹青铜油灯上的灯光,她冷冷笑着,待西游到了,取经的四人一马引动青龙山的因果,天运地气横扫之下,依附于其上的黑水同样会有大变动。那个时候,敢待在黑水里的,也会被横扫。
观自在大菩萨想到这里,手中印转有三千小世界齐齐绽放光明,满空梵音佛唱,她只是静静等待。
且说在慈云寺里,唐三藏等人扫完最后一层佛塔,满塔的弧光金芒,细细碎碎的,如同被渔网从水中捞出的锦鳞,此时无声无息,全部隐去,已经融入到他们的体内。有的直接吞噬融合,有的潜藏起来,有的无声起伏,等等等等,各种各样。
正是这样,待唐三藏等人出了佛塔后,在佛塔门口的慈云寺的僧人们见到众人,就是一怔。因为这几个人虽然相貌上没有变化,可身上的都多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气质,就好像,他们每天都会祭拜的佛陀菩萨塑像。
“扫完佛塔了。”
猪八戒可不知道慈云寺的和尚是怎么想的,他只觉得从佛塔出来后,精神抖擞,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嚷嚷道,“天色也差不多了,我们进城去看灯吧。”
“好,好,好,就按这位老师父说的算。”
慈云寺的和尚们此刻觉得眼前这个长嘴巴的和尚都很有威严,连忙答应下来。
“走喽。”
孙悟空这个猴子更是精神百倍,喊着号子,走在最前面,然后唐僧等师徒,连同慈云寺的和尚们去城里。
时间不大,众人就来到了城里。
正是三五良宵节,上元春色和。花灯悬闹市,齐唱太平歌。路上走着,随处可见万万千千的花灯,雪花灯、梅花灯,春冰剪碎;绣屏灯、画屏灯,五彩攒成。核桃灯、荷花灯,灯楼高挂;青狮灯、白象灯,灯架高檠。虾儿灯、鳖儿灯,棚前高弄;羊儿灯、兔儿灯,檐下精神。鹰儿灯、凤儿灯,相连相并;虎儿灯、马儿灯,同走同行。仙鹤灯、白鹿灯,寿星骑坐;金鱼灯、长鲸灯,李白高乘。鳌山灯,神仙聚会;走马灯,武将交锋。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云烟世界。
“真热闹啊。”
猪八戒逛来逛去,肥胖的身子映着灯光,眼睛看向同样是看灯的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乘着小轿的垂髻少女,有摇着折扇的青衿书生,有虎头虎脑钻来钻去的孩子,有忙碌了终日终于放松了一下的中年人。不管是什么人,此时笑容都很甜,很真,很舒展。最起码,在这一刻,看上去无忧无虑。
“欢快、喜悦、自然,”
唐三藏等师徒刚刚在佛塔中得到了观自在大菩萨布置下的梵光灌顶,本身处于一种冥冥难以形容的玄妙状态,此刻又见到城中人们观看灯会的欢快喜悦,隐隐的,有一种上观天心,下体民意,天人合一,混元于己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