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汉中争夺(2 / 2)

侯景兵败建康后,大势已去,但远离战场的萧纪却并不知情。此时,长子萧圆照正驻扎巴东,得到了第一手的情报,为了满足自己的太子梦,一条计策涌现在脑海。萧圆照给父亲写信:“侯景已经攻陷了江陵,七叔已遇难,父王,中兴大梁的任务只能靠你了,再不称帝,更待何时?”

与此同时,萧圆照也联络了益州长史(刺史的秘书长,益州二把手)刘孝胜等激进派,一起劝萧纪下定最后的决心。刘孝胜出自彭城刘氏,刘孝胜兄弟几人都在南梁各地为官,刘孝胜本人很早就被萧衍任命为蜀郡太守,他在益州的资格比萧纪还老。萧纪称帝,刘孝胜自然可以混个开国功臣,而且还可以扩大他们刘家的势力,何乐不为?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刘孝胜就劝过萧纪称帝,萧纪当时觉得时机未到,没有答应,但是出入使用的车马都按照天子的规格来,已做好了称帝的准备。看到儿子来信后,萧纪很高兴,他对群臣说:“本王早说过,老七是个文人,他哪儿能匡扶社稷,救济黎民?谈到打仗平乱,还得看本王!”

刘孝胜乘机劝进,疯狂称赞萧纪的文治武功,其他官员也是哭着喊着要萧纪当皇帝,说只有萧纪才能拯救大梁,不断进献各种祥瑞。都到这种地步了,萧纪还能推辞么?不能!“好吧,那本王就只好从命了······”萧纪一脸的不得已。

现场也有唱反调的,比如王僧略(王僧辩弟弟):“王爷,我哥前几天才和我通信,说是侯景已穷途末路,贸然称帝恐怕要公开和湘东王决裂,实属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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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绎一脸转喜为怒:“你在胡说些什么?难道我儿子还会骗我?”

“呵呵,侯景乱贼没有平定,宇文泰在北边又虎视眈眈,王爷想的居然是一己私利当皇帝,哎,大梁国将不国矣!”大家都在唱赞歌的时候,徐怦不出意外地开始了冷嘲热讽。

如果说王僧辩的劝诫是细雨微风,那徐怦的讽刺就是滔天巨浪,萧绎彻底怒了,今天徐怦必须死,萧绎忍无可忍了。领导有需要,下属就要满足。刘孝胜趁机举报徐怦谋反,并列举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罪证。萧纪冷笑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就是一死,何惧之有?”徐怦早知道这天的到来,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然也不敢这么拽呀。

看徐怦这么横,萧纪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一些:“本王和你倒是有一些交情,我会保全你的几个儿子的。”“呵呵,不不不,我的儿子和王爷很像,父亲有难却不去救援,留下这些儿子有什么用?”徐怦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萧纪气得前俯后仰,差点摔倒,被左右扶起来后,萧纪用手指着徐怦,脸朝着侍卫们说:“杀,把他和他儿子全给我杀了!”徐怦在死前一言不发,只是双眼紧闭,坦然赴死;随后,徐怦的儿子们也跟着被杀,父子的首级被砍下游街示众。至于反对萧纪称帝的王僧略,也一同被杀。

四月初八,萧纪登基称帝,改元天正,萧圆照如愿以偿成为太子,萧纪其他儿子全部封王,刘孝胜等人也都加官进爵。

这时候,刘璠也来到了成都,刘孝胜去接见并劝他留下来辅佐萧纪。刘孝胜对刘璠推心置腹,以至于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在暗恋谁家的少妇等私密的话都给刘璠说了。刘璠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不。说好话没用,剩下的就是狠话了。

刘孝胜走后,中记室韦登又前来当说客。韦登神秘地说道:“陛下这个人残忍而且记仇,你这次拒绝他,必将惹祸上身,何必不和他一起成就帝业,扬名后世,这多好呀!”

刘璠严肃地说:“你想到我这儿当说客吗?我和宜丰侯(萧循)之间的名分已定,难道能因为险易祸福而改变初心吗?陛下正要播扬大义于天下,不至于在我这一介匹夫身上发泄自己骄纵之志吧!”韦登被说得哑口无言。

“随他去吧,刘璠不过就是拿来装点门面的。他说得对,朕还不至于和他较劲。”萧纪知道刘璠不能为自己所用了,就赠以厚礼,放他回去了。

5.达奚武之怒

刘璠在成都也没闲着,一直关心着汉中战局,可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杨乾运率领一万多士兵,星夜兼程前往南郑,只顾赶路却不曾防备西魏军。达奚武让赫连达带兵继续看着南郑,以杨乾运为先锋,亲率三千骑兵在白马城设伏,杨乾运大败,单骑逃走。

经此一战,西魏军士气大振,重新集结军队包围了南郑,并把从杨乾运那里斩杀和俘虏的士兵,依次排列在城下。达奚武朝着城头骂道:“萧循你这个缩头乌龟,老子就慢慢和你熬,看到这些尸体和俘虏了么,南郑的士兵早晚也是这个下场!”

随后,西魏军轮番在城下漫骂。再这样下去,萧循只能困死在南郑了,毕竟粮食也有吃完的一天。萧循决定开城主动出击,一出城就被杨绍的伏兵打得七零八落,萧循灰头土脸地逃回城中,再不敢出战。

正在这时,返回的刘璠在白马城被西魏军捉住了,达奚武威胁他劝降萧循,刘璠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达奚武也没办法,只好把他押送到长安,让宇文泰发落。宇文泰也听过刘璠的大名,对刘璠也是一见如故。

达奚武给宇文泰写信汇报了南下汉中取得的一系列成就,同时也指出了南郑久攻不下的情况,并提出要求,一旦攻下南郑,就要屠城泄愤。“屠城?嗯,确实应该给这群冥顽不化的人一点教训······”看了达奚武的请示,宇文泰喃喃自语着。

刘璠听后,心中一惊,早就听说宇文泰心狠手辣,果然名不虚传,此刻他必须站出来,保全萧循以及南郑的百姓:“丞相,南郑百姓是无辜的呀,这样做有损您的威名!”“萧循不投降,让我的将士在城下白白牺牲流血,难道我的将士就该死么?”宇文泰一脸冷峻,青筋暴起。

刘璠越发来劲,跪下来哭着说:“丞相,您是商汤周武一样的人物,胸怀天下。宜丰侯待我恩重如山,如果他的最终结局是身首异处,那请丞相先杀了我,我要去地下迎接宜丰侯。”这正是宇文泰想要的效果,哪个领导不希望自己的下属忠心耿耿?

宇文泰突然沉默不语了,而是静静观看群臣的反应。果然,于瑾、杨忠、卢辩、崔谦、宇文贵、张轨等文武群臣都替刘璠说好话,请求赦免刘璠。看戏演得差不多了,宇文泰扶起刘璠,语重深长地说:“侍奉人主就应该这样呀!”

于是,宇文泰否决了达奚武屠城的请求。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郑城已是山穷水尽了,萧循的投降只是时间问题。是强攻,还是劝降,达奚武召集属下商讨,询问大家的意见。这一次南征汉中,达奚武全权负责独当一面,他必须成功,各位珍惜这次机会,不仅要胜利,而且要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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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收复汉中

达奚武地位低下的时候,生活奢侈,喜欢华丽的饰物;身居高位以后,却不再讲究威仪,出行时常单人匹马,随从也只有一两人。到了开会时间,赫连达、杨绍、杨宽、柳带韦等人陆续入场。

看达奚武的帐门不设置戈戟仪仗,只是虚掩一扇门,平时讲求排场的杨宽惊为天人,疑惑不解。进门后,杨宽对达奚武说:“您位居众官之首,功名盖世,出入的仪仗卫士,必须跟宰辅重臣的地位相称,为何却如此轻率?“

达奚武说:“你所说的话,并非我心所想。我当初还是平民的时候,哪敢奢望富贵,现在可不能忘掉从前的日子;况且天下没有平定,国家的恩典没有报答,哪能过分树立威严的仪容。“杨宽碰了冷钉子,羞惭而退下。

“好了,开会吧,大家说说各自对南郑的想法。”达奚武清清了嗓子,主持会议。

“南郑城都没粮食了,还谈什么,一鼓作气拿下他,萧循必死无疑。”开府将军贺兰德愿嚷嚷着。

“此言差矣,”赫连达连连摇头,他站起来说,“不战屈人之兵,这是兵法中的上策。不能允许抢掠人口,贪图钱财,好战不止,是仁义之人所不做的。况且对方的军队还很强大,城池尚且牢固,攻打他们纵使获胜,必将两败俱伤。困兽犹斗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吧。“

“好,赫连将军所言,我十分赞同,这也符合丞相的本意。”达奚武表示赞同。“诸位还有别的意见么?”达奚武担当主帅后确实变了许多,即使心中拿定了注意,也要集思广益。杨宽、柳带韦二人也表示同意赫连达的意见。柳带韦还主动要求入城劝降萧循。

柳带韦出身河东柳氏,长得帅,为人低调深沉,现任杨宽的左丞,即助手。之前就给韩贤、宇文泰当过秘书,还劝降过萧纶、萧恪等人,是西魏有名的劝降专家。会议一致同意了和平解放南郑的方案,并派出柳带韦出使南郑。

听说西魏军打算劝降自己,萧循十分不愿意,但也别无他法,只能放柳带韦进城,且看看他说些什么。进城后,柳带韦对萧循诚恳地说:“王爷,您所依赖的就是城池的险峻,您所期待的是杨乾运的援军,您要保护的是城中的百姓。”萧循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柳带韦接着说:“现在,我们大军兵临城下,南郑破城在即,您所依赖的险峻也不在了;武兴、白马先后陨落,杨乾运败逃,您期待的救援也没了;城中人心惶惶,易子而食,您管辖的百姓也保不住了。”

“哎。”萧循长叹一声,显然,柳带韦说到了他的痛处。

柳带韦的语气更加恭敬了:“大梁社稷崩乱,您满腔热血赤胆忠心,可惜是报国无门,不知道尽忠于谁。”听到这里,萧循流泪了。是的,如今萧纪不顾国家危难,妄自称帝,对于汉中的安危不管不顾,更别提那个将汉中拱手让人的萧绎了,自己究竟在效忠谁呢?

“我为您考虑,不如开门投降。一来,百姓得以保全,必定称颂您的恩德;二来,您和您的子孙也将转危为福,受到朝廷礼遇。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劝说下来,萧循完全失去了抵抗意志,答应投降。出城见到达奚武,萧循只有一个条件,希望投降后能回到南方,落叶归根。达奚武笑着说:“放心,我一定向丞相表达您的意思。”

最后,达奚武带着城中两万多人口,回到了长安,汉中一带正式划入西魏版图。兰钦当年用血汗攻下来的汉中,在达奚武的实力碾压下,又回到了西魏手中。

7.萧循南归

达奚武、王雄的凯旋,得到了宇文泰的隆重表彰。

在庆功宴上,萧循、刘璠二人抱头痛哭,互诉衷肠。萧循多次向宇文泰敬酒,表示自己要回南方;达奚武也向宇文泰转达了萧循的请求,宇文泰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如“好生休养,日后再说”等。其实,宇文泰根本就不想让萧循回去,他正打算如何进一步肢解南梁呢,怎么会白白把到手的萧循送回去?

萧循一脸沮丧,刘璠看不下去了,劝慰道:“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豁出这条命也要助王爷南归!”刘璠头也不回朝着宇文泰走去。“先生不要做傻事呀!”萧循拉不住。

“丞相这次大获全胜,可喜可贺。”刘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酒精的作用下,宇文泰也有一些飘飘然,他笑着问:“你觉得,我可以和哪位古人比肩呢?”宇文泰满心欢喜,他以为刘璠要商汤周武。

“过去我常常拿您和商汤、周武王相比,现在看来,您连齐桓公、晋文公也够不上!”刘璠神色大变,一脸严肃。

宇文泰瞬间石化了,这大喜的日子,这么不给我面子?宇文泰强压怒火,一脸诧异地问:“我怎么敢和商汤、周武相比!我觉得自己大概可以与伊尹、周公相比,怎么连齐桓公、晋文公也比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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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宇文泰已经上钩,刘璠借古喻今:“齐桓公使三个灭亡的小国重新存在下去,晋文公对讨伐原国的事没有失信······”宇文泰多么聪明的人,还能听不出刘璠的话外之音?刘话还没说完,宇文泰就双手一拍,笑道:“我知道你话里的意思了,这是激将之法呀!”

宇文泰走到萧循跟前,问道:“王爷,你是想回荆州还是益州呀?”对这个问题,萧循确实想过。萧纪和萧绎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思来想去,萧循选择了萧绎:“我想回江陵。”

和刘璠洒泪道别后,萧循带着宇文泰赠送的礼物,以及一千多臣属,就朝着江陵进发。听说萧循来投靠自己,萧绎很是怀疑,他自言自语道:“宜丰侯是来充当宇文泰的间谍的,还是来谋取我的荆州的?”

王褒建议:“王爷,宜丰侯之前拒绝了您将汉中赠送给宇文泰的命令,如今又带人来投,属实有些蹊跷,不得不防。”萧绎于是派出朱买臣,去迎接萧循,表面上是接风洗尘,暗地里不断打探萧循的虚实。

萧循到达江陵的当天夜里,财物被偷了。萧循对盗贼的身份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知道萧绎怀疑他,只能以退为进。第二天,萧循主动带人把兵器马匹送到萧绎府中,拱手道:“七哥,我是真心投奔你,相煎何太急呀。”

说罢,萧循就哭了。萧绎也有点不好意思,二人相对而泣,尽释前嫌。一番寒暄后,萧绎才知道萧纪称帝的消息,心中很不爽:老子客客气气扭扭捏捏半天,诚惶诚恐不敢贸然称帝,老八你什么东西,居然走在本王前面?

萧绎不爽也没办法,眼下,两件事正让他头痛不已:一,北齐撕毁合约,围攻秦郡(南京六合区),咄咄逼人;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兼舅哥王琳,居然要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