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杨坚开始搬入新家大兴城,一片欣欣向荣;南陈新上任的陈叔宝也开始学习着如何去驯服这个国家。
1.玉树后庭花
583年正月初三,陈叔宝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至德。何为“至德”?极致之德。可见陈叔宝的勃勃雄心。抛开“亡国之君”的有色眼镜,陈叔宝也是个有想法的人。哪个皇帝没有想法?哪个公司的董事长不想把企业经营好管理好?哪个领导天生就一门心思想着沉迷酒色和败家?没有,从来没有。有的只是成王败寇。
陈叔宝下诏说:“朕以智寡德薄之身,承继帝位,悲愁忧思,疾病交织,训导风俗缺少方策,临御下臣无甚算计,惧怕甚于足踏薄冰,恐慌如同以朽索之驭六马。然而四时之气易逝,新的辰光迅速到来,文武百官列于两陛,金玉财帛充满府库,器物仍非新物,时序却疑是旧日,追思先王之德,永慕往日时光,对着宫门伤心欲哽,回首御座心急气咽。思量可以上遵父王遗制,下励自身,造就各种人才,让百姓休养生息,用法宽弘简约,取制谐于春阳之和。准大赦天下,改太建十五年为至德元年。”
这新年诏书,就是告诉天下人,南陈要和平,要告别陈顼之前的北进国策,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陈叔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确实是“智寡德薄”“临御下臣无甚算计”。陈叔宝擅长的不是政务,而是花前月下、窃玉偷香、琴棋书画。知人善任也算是个好领导,陈叔宝就把政事全交给陈叔坚,疯狂投入到泡妞和艺术创作中去。
一回到临春阁,陈叔宝心情大好,仿佛伤病全好了。因为张丽华、龚贵嫔、孔贵嫔、王美人、李美人、张淑媛、薛淑媛、袁昭仪、何婕妤这些美女全都在临春阁,她们有说有笑,正在举办高级文化沙龙呢,就是专门迎接陈叔宝回家的。
当时,陈叔宝自己居住在临春阁,张丽华居住在结绮阁,龚、孔两贵嫔居住在望仙阁,彼此通过各楼阁之间的复道互相往来。张丽华为了一直受宠,不断向陈叔宝举荐其他妃嫔,劝陈叔宝雨露均沾,因此陈叔宝对她爱不释手,很快就有了另一个儿子陈庄;他们八岁的长子陈深也在正月初四被封为始安王,风头直逼太子陈胤。
张丽华经常邀请姐妹们聚到一起,讨好陈叔宝。陈叔宝为自己的后宫和谐美满而骄傲,每次下班,陈叔宝就飞快回到临春阁中。
宦官蔡脱儿看到皇帝来了,正要通报,却被陈叔宝打断,他要静静欣赏这副美景:张丽华引领着一些妃子在翩翩起舞,孔贵嫔和几个美人有说有笑,女学士袁大舍正在和几个宫女磨墨……
陈叔宝想着:我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了吧,美女我都有,互敬互爱的女人我也有,关键是有才情的妹子我还有!
不知不觉,有几个眼尖的美人发现了他,赶紧出来迎接,其他人也跟着出来跪拜迎接。“免礼,免礼,你们继续。”陈叔宝说得很温柔。
看着眼前这些娇滴滴的美女们,又看到这精致的亭台楼阁,陈叔宝不禁心血来潮,诗兴大发,径直走到袁大舍跟前,拿起笔墨挥洒起来,张丽华等妃子都围过来观看,只见一首《玉树后庭花》一气呵成: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我的大别墅里到处芳草林立,妹妹们天生丽质,化妆后更好看了;你们的容颜让我沉醉不忍心进门打扰,一会儿妹妹们笑着出来迎接我。一个个水灵灵的,就像含着露水的花朵,又像发光的玉树那般,把我家的院子都照亮了。哎,这样的美景,这样的美人儿呀,我就怕你们像花开花落那样迅速凋零,一切归于尘土,哎!怎叫人不伤感呢!
张丽华诵读着,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从她的长发缝隙穿过,洒落在地,整个人绚丽夺目,宛如仙子,看得陈叔宝啧啧称赞。陈叔宝忍不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喜欢吗?朕就是写给你的。”
“哎,陛下你放开我,姐妹们都在,羞死我了。”张丽华娇嗔道。
“呵呵呵,姐姐你害羞什么啊,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你了。”孔贵嫔笑着说。
“是呀,是呀。”妃子们不约而同,坦然接受这一切。
张丽华从陈叔宝的怀中挣脱出来,转移话题道:“陛下今日写成一首好诗,我们应该立刻去谱曲编舞才是。”
“好,甚合朕意!”
于是,张丽华开始和姐妹们一起忙碌起来。陈叔宝让宦官李善度去把江总、孔范等御用文人叫来,说是庆祝自己脖子伤势痊愈,今天要好好开怀畅饮。为了表示对朝臣的拉拢,陈叔宝这次也邀请了孔奂、毛喜等前朝老臣。
不多时,江总、孔范、王瑳、施文庆、沈客卿等十几人都来了。
“陛下,今日雅兴十足呀,不知叫臣等来,所谓何事?”尚书仆射江总笑着说。江总虽然是丞相,但并不亲自处理政务,主要任务就是陪陈叔宝搞娱乐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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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今日偶得一首新曲子《玉树后庭花》,特地让大家来欣赏。”陈叔宝手一挥,张丽华的歌舞团就进入了大厅中间,翩翩起舞起来。
“好,好好!”孔范带头鼓掌称赞。施文庆等人也跟着胁肩谄笑起来。
接下来便是诗词唱和,陈叔宝和孔范、施文庆几人称兄道弟,醉成一片。孔奂老爷子年事已高,身体不好,看到眼前这些水灵灵的妹子扭来扭去,差点喘不过气;毛喜、袁宪一向正直,看到陈叔宝沉迷酒色不能自拔,也是一脸严肃。
酒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陈叔宝依然兴致勃勃,走到毛喜跟前,要他赋诗助兴。
2.罢免老臣
当时,陈宣帝陈顼刚安葬不久,毛喜见陈叔宝在服丧期间竟如此寻欢作乐,心中很不高兴;他想要起身劝谏,陈叔宝却顾左右言他。于是,毛喜就在台阶上假装心病发作,倒在阶下,然后被抬出宫中。孔奂说是要出去照顾毛喜,也一起出宫了。
宴会到这里,气氛就很尴尬了。袁宪忍了很久终于开口了:“陛下,先帝尸骨未寒,您饮酒作乐如此,我大陈江山岌岌可危呀,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孔范阴阳怪气地说:“陛下日理万机,闲下来喝喝酒就要导致江山不保了?呵呵,袁大人,你是不是危言耸听了?”江总、施文庆几人也开始反驳。
袁宪对几人破口大骂,现场一片混乱。
“罢了罢了,”陈叔宝显然很愤怒,情调也没了,下令停止了宴会,“念你是先帝留给朕的辅政大臣,就不追究你的了,朕如今亲政也不需要你的指手画脚,你还是好好去管理好太子的事情吧。”
陈叔宝拂袖而去,留下袁宪在原地发愣。
袁宪和毛喜都是陈顼病重时候给陈叔宝的托孤重臣,二人还参与指挥了平定陈叔坚的造反。陈叔宝走后,施文庆宣布了皇帝的决定,任命袁宪为侍中、太子詹事,负责管理陈胤宫中一切事物,将他提出权力中枢。
先说孔奂。可能是受到了美女们的刺激,没几天,孔奂就病死了。
江总第一时间告诉了陈叔宝,陈叔宝不以为意:“孔奂之前不是在先帝跟前说你坏话,不让朕提拔重用你么,死了就死了呗。”
江总还是老江湖,并没有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只是说应该给孔奂嘉奖,并办理丧事。陈叔宝一一准奏。
陈叔宝又想起毛喜的事来,对江总说:“朕那天悔不该召毛喜赴宴,他其实并没有病,只是想阻止我设宴欢乐,反对我的作为罢了。”江总连忙说:“陛下圣明。”
陈叔宝对司马申说:“毛喜负气使性,让我难堪,我想听任他的仇家鄱阳王兄弟为其兄长报仇,可以吗?”鄱阳王指的是废帝陈伯宗的三弟陈伯山。当初陈顼夺权杀侄子陈伯宗的时候,毛喜、蔡景历出了大力气,蔡景历前几年就死了,因此陈伯山一直把仇恨算在毛喜头上。
司马申回答说:“毛喜终究不会为陛下所用,愿按照陛下说的去做。”
司马申之前联络萧摩诃进宫平定陈叔陵,算是陈叔宝上位的功臣,得到了重用。司马申掌管机密后,恣意作威作福,经常诬谄诽谤别人,他善于观察陈叔宝的脸色行事,排除异己。因此,朝廷内外随风而倒,莫不奉承巴结司马申,除了毛喜。陈叔宝本打算任用侍中、吏部尚书毛喜为尚书仆射,司马申讨厌不喜欢毛喜的刚强正直,便劝阻了皇帝。
其实废杀陈伯宗的是陈顼,毛喜不过是领导的黑手套罢了,司马申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想公报私仇。大臣中是有聪明人的,比如傅縡。
傅縡为人刚正,从小喜欢各种典籍,先后跟过萧循、王琳做记室,投降南陈后继续跟着皇族做记室,后来做了太子陈叔宝的老师,陈叔宝继位后,傅縡升为秘书监、中书舍人。
“不能那样做。如果允许鄱阳王兄弟向毛喜报仇,那把先皇宣帝置于何地?”傅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