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相对于宴席上的事到底听清多少,实在难测,反正听了他这句话,他神色依旧,并没作什么回应。
王晟倒是往栏杆上敲了下烟灰,长长吸了口烟,展眉道:“左右无事,就去走一遭吧。”
白兰相无神的双目转过来,把他们照望了下,淡淡道了个地名:“长平客店。”
王晟出了畅怀院,策马而去。
韩佑武随后跟出,他是孤身过来,也无脚力随从,正想去马厩里弄匹马追上去,院侧转出一辆小马车,慢慢驶到门楼前停下。白兰相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左手攥着把青草茎,越过他去登马车。
车夫戴着竹笠,看不清面貌,静静等候着。
白兰相眼如盲子,却一步不错地踏了上车,他停在车夫座后,从怀里取了一物,一抖手插在车檐上。小马车很简朴,车厢木色泛着经霜历雨的老旧,帷帘是青麻布的,也风吹日晒得褪了色,甚似平常走街窜巷拉货的车子,没有半点装饰,除了他插上的那一物。那物也不见得精致名贵,只是一根仿似木簪的物件,短短的簪柄没入车檐,簪头垂吊着一个素白的玉兰样铃铛,乍看之下并不惹眼。
白兰相掀开门帘,并没回头,“小武,上车。”
韩佑武跟着他钻进车厢,厢内除了座子,空无一物。
白兰相吩咐了声:“往北城三牌楼。”车夫拉了下马缰,缓缓驶去。雨后清风透凉,韩佑武酒已全醒了,只听得车前铃铛摇动,发出轻细却清亮的叮铃声。
白兰相依然眼神渺茫,微垂着头,膝上摊着草茎,手里一根根地编着结。
韩佑武抱臂托着下巴,目光似看着他打结,脑子里却想着太清宫那个消息。那四个帮派昨天投贴来拜,不到半个时辰,消息便传到其它五部。三部的暗探何其灵捷,必然把那四帮在城中的踪迹与事故都摸了个清,那几个被太清宫牵连的神秘人,定然有什么古怪,才引起三部的注意。
“长平客店那几个是什么人?”他一动疑,忍不住便开口相扰。
“北边来的,我这里摸不清。”白兰相素知他习性,手指没停地打着结,“让你王哥探探。”
韩佑武一讶,连白兰相都摸不清的只有两种,第一种是假以时日能摸清,第二种则是他没权摸清,须由帮中主事决策。
“如此说来,我这边也不能妄动了。”韩佑武咕哝了句。
“你是要看人还是看宝?”白兰相随口问。
韩佑武却猛然坐直身子,惊喜地猜问,“当真是碧落城宝物?”
白兰相摇摇头,“劝你别动妄念。”
“白大哥,我顶多掌掌眼,哪敢有妄念?如今市井里流传出了宝物,那昭园要鉴赏的是什么?这事难免让人疑惑。”
白兰相摇头不语,这事不是韩佑武该操心的,也不是他两人能决断的。韩佑武年纪资历不及其它几部当家,脑子是极聪慧的,年幼时还被长辈担心太过早慧,于此等事上素知深浅,说了这两句便不再多言。
车厢里一时安静了,白兰相草结已打得七七八八,手指动作娴熟麻利,眼睛却始终没朝下望过。韩佑武半眯了眼,听着偶尔的车轮嘎吱声,伴着叮叮铃铃的兰铃音,穿街过巷。
白当家亲自出行,纵然此刻他真个眼盲耳聋,这周围也尽是他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