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突如其来的质问和不解，随着墨颜沉入黑暗中的意识，彻底化为水面上的涟漪，荡开后没多久就消散掉。

又是一次、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就连那声叹息，都恍如错觉。

如潮水般上涌而来的黑暗吞没下沉的意识，恰如黑夜与白天的交替，两者相交的部分氤氲出雾霭朦胧的声息，像老旧的幻灯片——

墨颜在那片朦胧的声息里、蓦地窥见大片一闪而逝的画面。

每一幕都似曾相识。

有她站在堆砌的尸山血海上，不断与围攻而来的同类相互厮杀的血腥场景。

也有年少时的她坐在道观水潭后，细数夜间流萤的温馨画面。

更有她在满是断壁残垣的城市废墟中仓皇逃命，狼狈躲避同类和其他人猎杀的逃亡之夜。

还有她站在高高垒砌的城墙上，平静俯瞰一切的冷然。

还有周围满是尸体，独她一人存活，伤痕累累的跪在地上。双眼含泪的凝视着夕阳彻底落入地平线时，脸上满是不甘且悲恸的绝望神情。

……

这一幕幕都未曾发生过，却无端让墨颜感到刻骨的熟悉。

好似这些场景，曾真实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有种说不出的感同身受。

不等墨颜想出所以然来，更多似曾相识的画面就如扑面而来的烟雾般散开，强势且毫无预兆，在她眼中掀起难以置信的诧异和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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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幕，墨颜甚至看到自己像牲口一样，被腕粗的锁链锁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

那个山洞、和她在屏南镇外梦到的那个山洞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梦里的她不着寸缕，乱发覆体。不但瘦得皮包骨，人也苍白如鬼，如同野兽嗜血食肉。

即便被锁链锁着，照样危险致命。

可下一幕，画面陡然转变，墨颜看到的画面里的她、看上去还保留着人的理智，有衣服蔽体。

不同于之前那个梦中孤身被囚山洞里、如囚牢俘兽的凄凉，墨颜看到的画面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让她感觉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模糊的人。

画面里的自己，安静的任由对方用粗硕的铁链锁住自己的脖子和四肢，如拴牲口。

只是被锁上的那一刻，墨颜看到自己垂眸，泪滚如珠。

而亲手锁上铁链的模糊身影好似重重叹息一声，挺直的脊背瞬间弯曲下去，颓然不已。

这一幕，让墨颜无端心酸。

“……”

有个称呼，在唇齿中辗转几欲破口而出，却又好似冥冥中有某种阻碍在阻拦她，不许她说出口。

兜兜转转，嘴张开了，却什么声都没有。

刹那间、胸膛内好似塞进一团沁了水的棉花，满是冰冷的苦闷。憋屈的墨颜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任由无法梳理和不明来由的哀恸吞没自己。

黑暗中死寂里，那些画面很快就如烟般散，徒留一声不甘的叹息。

[真是愚蠢啊！]

一句讽言，好似拨开云雾的手，墨颜猛地睁开眼。

——回到人间第一眼。

军绿色的帐篷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波动出急促的涟漪和拉扯声，阳光从帐篷口掀起的一角涌入其中，照得空气中的微尘纤毫毕现。

墨颜恍惚，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已经醒来？

还是仍深陷那陌生却又真实的画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