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顿时来了兴致,抢着回答:“老板娘,我们是村里请来除妖的,路过此处歇脚。”没等屋里人答话,金石已经开门进屋。
开茶馆的是个寡妇,芜央皱着眉头心想,这位大少爷真是饥不择食,还直接说了自己的行踪。不过,估计村长请白泽府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屋内十分宽敞,前后左右都有十多米的宽度,屋顶靠六根竹柱子支撑。砖石地面上摆放着七八张竹桌配着竹椅,最里面那张桌边,站起一位妇人,中等身材,穿天蓝色绣绯红牡丹大花连体裙,肩披针织嫩粉色小衫。裙子样式不是平日所见的上窄下宽,而是顺着妇人的曼妙身材贴肉包裹成曲线型,把前后勒得浑圆饱满。妇人倒鹅蛋脸型,嘴唇略宽厚,一笑露皓齿,十分香甜。一头飘逸长发如浮云遮月,却遮不住如繁星璀璨的双眸,细看时如密竹林一般使人迷失方向。
芜央没想到开茶馆的寡妇竟如此绝代风华,转头发现金石,已经一副白痴模样,刚对他有些好感的芜央,转而嗤之以鼻。
“二位客官去哪呀?小店已经打烊了,况且我平时只招待去采竹的村民哦。”妇人故作娇嗔,流露的笑容并无拒绝之意。
“我们去玉竹林,想借宿歇脚。夫人貌美心善,还望通融通融,我们出双倍价钱。”金石张嘴就来。
我是没钱,芜央心想,你愿意拿你拿。
“哦?你们是白泽府的?”妇人看向芜央官服上绣着的白泽神兽,向他挑眉。
“正是!”金石拍着胸脯说道。
“既然是官家老爷,那住宿钱就免了罢。”妇人转过脸,笑眯眯地盯着芜央:“长得这般精壮,村里那些细胳膊细腿真是没法比。要我说,玉竹林哪有什么妖怪,二位也别白费力气,不如留下来帮我打理茶馆?”
金石调笑道:“老板娘孤身一人,我俩都留下不合适吧?”
芜央大概猜到金石在都城惹祸的原因了,你瞧他那张帅气的脸,突然变得骚贱无比。
妇人嫣然一笑,“少侠,说笑了。我人老珠黄,哪配得上二位。”
“老板娘莫要说笑,我们是来借宿的,明天一早就走。”芜央赶紧搭话。
妇人点点头,转身向后头喊道,“女儿,出来一下。”
话音刚落,后门门帘一掀,走出两个落落大方的年轻姑娘,和老板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位穿着清秀的白裙,一位穿着艳丽的红裙,都美得不可方物。芜央忍不住多看几眼,顿时觉得意乱神迷,急忙将眼光收拢回来,一来任务在身,二来他心底已经有人。芜央低着头心想,没听说这位寡妇有女儿啊,三位美女住在这种偏僻之地,难道不怕…
金石颤抖的声音打断了芜央的思考,只听他结巴地赞叹:“这…这是仙女下凡尘呀,二位让都城的美丽女子都失去了光芒。”
听得芜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妇人也被金石的幼稚逗笑:“少侠过奖了。我就是个寡妇,膝下两个女儿,谈不上什么国色天香,只是颇有些姿色罢了。姑娘们,带俩位公子去后院休息。”
没等芜央回答,金石三步并作两步,转眼间随两位姑娘出了后门。在两位姑娘转身时,芜央好似瞥见什么,正欲细看,妇人已经款款而至,身上的香气随之袭来。
这味道好似在哪里闻过,鲵鱼灯油?芜央心下一惊,又瞥见妇人裙摆下闪过的尾巴,脱口大喊:“金石,快回来,你着了鲵鱼精的道!”说着右手从身后抽出重剑,砍杀过去。
妇人向后闪身,冷哼一声:“竟然如此粗鲁,我话还没说完呢!”
芜央再看金石早就没了踪影。
妇人继续说道:“你拿的是粗铁棍吗?白泽府也太寒酸了吧?”
芜央心下着急,不理她的嘲讽,他怒喝道:“管我拿的什么,一会照样剁了你。把他放了,有本事冲我来。”金石可千万不能出事。
“那位公子明事理,我不会动他。倒是你何不听我好言相劝,留下来和我女儿做对快活鸳鸯,岂不美哉?”
小主,
“我对爬虫没兴趣。”
“小小年纪,嘴这么脏,看老娘不拔了你的舌头。”
“这么说,你就是后主了?我也好言相劝你束手就擒,我若心情好,还能赏你个痛快。”说着,芜央从兜里掏出两粒狌狌丸,揉进嘴里。这是府里配发的基础药丸,可短暂强化腿部肌肉力量,提高移动速度。
“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白泽府有什么本事。”说着,后主从腰间拽出一条黑亮长鞭,手腕一抖,直取芜央而来。
芜央竖剑格挡,不料鞭头带钩,剑身被缠住。后主一声娇喝,用力往回拉,芜央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踉跄向前。
竟有如此神力,芜央惊诧之余,下意识地用手在身旁乱抓,结果抓到一把竹椅,顺势抡了过去。
后主侧身躲过竹椅,芜央的重剑紧跟着刺来,逼得后主侧身躲闪,长鞭也松了力道。
芜央双脚落地,内扣八字,左手抓住鞭子,单臂发力,额头青筋暴起:“走你!”。若是比力气,芜央从未输过。
后主立足不稳,被芜央扯得踉跄,身子靠了过来。
芜央急吸一口气,立刻调整动作,使出自创绝学‘大力横扫’。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实则千锤百炼,恐怖的发力配合重剑的份量,可以说是唯快不破,无坚不摧。
后主见躲闪不及,情急之下,扭转身躯往地上趴,但身后的尾巴还是硬接了这一剑。如果剑刃锋利,倒也疼得痛快。偏偏芜央的重剑锋刃残缺,后主的尾巴被硬生生砸掉。
伴随着后主的尖叫,一条章鱼须般的肉色尾巴,在地上痛苦地扭曲。
芜央不给她喘息机会,拉回重剑砸了下去,却没了横扫时的速度。后主单手撑地,连连翻滚,起身半蹲着立刻甩动长鞭,也使出绝招:凤尾点沧澜,长鞭的金钩如百柄尖刀一齐刺来。
芜央正欲追击,见长鞭袭来,只得侧扑躲闪,依然被点中两鞭,受伤处血肉飞溅。他翻滚后也半蹲在地面,和后主对峙。
“白泽府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年纪,手段如此狠辣。老娘不拿出真本事,怕是活不到天亮了。”说罢,后主咬破小指,在鼻头一点,黑眼珠随即泛出黄光。“丛家父子真是冷血,丝毫不念恩情,等收拾完你,我定要血洗竹协村。”后主的嗓音逐渐变得嘶哑。
在阵阵痛苦的低吼声中,后主身体开始膨胀,肌肉如裸露出地面的树根,撑得贴身蓝裙在短暂开裂后,迅速爆成碎片。她双手着地,身子伸展拉长,摇晃的头部慢慢变大,生出疙瘩状的皮肤。
真正的后主来了。芜央可不会原地等待,趁你变身要你命。他猛地吸气,将力量灌注右脚,蹬地跃起,握剑怒击下劈。
后主伸出右手,迅速变成巨爪,用力一挥,将芜央连人带剑打飞出去,撞碎了桌椅,直拍到墙壁才停下来。只听一声脆响,不知折了哪根肋骨,顿时疼得芜央呼吸困难,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芜央挣扎着依靠在墙上,吐了口血水,看着后主扭动着越来越庞大身躯。这哪里还是村民们说的五米长,已经快接近十米,要挤破竹楼了。更让人恐怖的是,后主之前的断尾处,重新长出一条猩红的巨尾。
竟然还有再生能力。芜央心下明白,今晚不拿出点真本事,怕是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幸好还有颗神药,他拿出金石给的巴蛇丸,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药劲上来的功夫,后主也完成了蜕变。她暗红的身躯,长满坚硬的疙瘩,瞪着一双黄色蛇眼,张开满是利齿的巨嘴,发出瘆人的婴儿啼哭。
以芜央的经验,后主身披的坚硬疙瘩,必定是刀枪不入,绝不能硬拼。见后主瞪着他,他随手操起一只破碗砸去,你瞅啥?不料,后主张嘴喷出一球黄色液体,将碗打落在地,液体溅到地上冒起丝丝白烟。
还能远程喷射毒液?这下芜央彻底傻眼,暗道自己毫无胜算。眼见后主喉咙缩动,必定是还要喷射毒液,芜央只得起身翻出窗外。后主也不给他喘息机会,怪叫着冲了出来,身后的竹楼倒成一片,灯火随之熄灭。这下糟了,芜央看不清了,更糟的是此刻乌云遮住了月光。
芜央刚起身,再次听见后主喉咙响动。他跌跌撞撞拨开竹子,冲向一块巨石,身后响起嘶嘶的灼烧之声。
看来后主的夜间视力很好,今天怕是要栽了,暂时躲在石头后面的芜央,大口地仰头喘气,他瞥见天上的星辰,被浮云遮蔽,唯独留下一个窟窿露出惑星,仿佛一只红眼向下窥探究竟。芜央眨眨眼睛,试着看清周围,却只能勉强看见轮廓。
后主爬动着接近,芜央来不及细想,起身向更密处竹林跑去,身后的巨石轰然翻滚。接着,后主喉咙连续响动,芜央连忙成‘之’字跑动,死命地往竹林里钻,不顾竹枝剐蹭着脸。
后主紧追不舍,庞大的身躯撞倒成片竹子,速度却慢了下来。突然,后主发出一声婴儿啼哭,旋即停在原地。过往的经验告诉芜央,这是它吃痛发出的声音。芜央心念一动,旋即停下脚步,估摸出后主的位置,开始绕着后主奔跑,边跑边奋力劈砍前方的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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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主见芜央的行为怪异,并未贸然近前,只是趁着竹林的空隙,连连向他喷射毒液。反正囊中毒液数量足够支撑一晚,看他折腾到什么时候。
芜央或翻滚或反向跑,躲开大部分毒液,还是有飞液溅到身上,烧得官服破烂,皮肉冒烟。他仍然紧握重剑,不断劈砍竹子。
等芜央跑完一大圈后,后主发现了不对劲,竹子都是向内倒下,正好围着它一圈。不等后主回过神,芜央手中的火团已然落地,火借风势,在倒伐的竹竿上流窜,形成的大火圈将后主围住。
原来,芜央为了预防夜战,从村民手中偷来一袋鲵鱼灯油。曾经混迹街头的他,这点小伎俩不算什么。而竹协村村民贪得无厌,拿他们东西芜央没有心理负担。幸运的是,尽管几次摔打,装油的鹿皮袋没有破损。芜央捏着皮袋,将最后的灯油倒在剑柄上,在火焰中一扫,剑身立刻呈现诡异的蓝色。芜央左右翻出一个剑花,火剑呼啦啦的啸叫,他却一把将剑插在地上,任由火焰燃烧,自顾自地捡起地上折断的短竹棍,用破衣布条缠在左右臂膀上。
后主见火势渐大,急得原地打转,想要冲出去,又天生惧怕烈焰。不一会,她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甩动着巨尾,将地上的泥土扬到一片火焰上,趁着火势转弱的片刻,嚎叫着冲出来,直扑芜央而去。
后主近距离对着芜央连射两口毒液。芜央闪身躲过一发,另一发用宽大的剑身格挡,附着火焰的剑面将毒液烧成一股白烟,但还有零星的飞溅毒液,逼得他闭眼睛躲避。
后主趁机张嘴来咬,芜央却似乎早有预料。他还未睁眼,便向左移步,使出一招带火的‘大力横扫’。后主不顾剑身的烈焰,仗着怪力咬住剑身,嘴里冒出一股炙烤的黑烟。她伸出右前巨爪,轰地横拍过来,誓要置芜央于死地。
芜央等的就是这下,他急速下蹲,同时按住剑柄的凹陷机关,一柄青锋剑从重剑剑身中抽离出来。他暗自称这柄青锋剑为‘雷闪’,从不主动和人说起,怕被嘲笑名字太土。此刻,被后主咬住的厚重剑身,更像是青锋剑的剑套。
芜央躲过右前爪,双脚蹬地向前直扑,随着他贴地滑行,‘雷闪’轻松地撕开了后主的腹部。后主大惊,绝望地用右后爪再次拍击芜央。芜央弃了雷闪,翻身躲过,刚撑起身,后主的巨尾已横扫而至。他只能用左臂硬接,幸亏提前在胳膊处绑了短竹棍,起到些缓冲。在巨大的冲击下,碎裂声如爆竹般响起,芜央明白,其中必有一响是他左臂断裂。
芜央被震飞,砸在一片竹子上。他全身失去知觉,暂时不能动弹,由于事先吃了巴蛇丸,并没有强烈的痛感。
后主发出阵阵凄厉的婴儿啼哭,不顾内脏和鲜血流淌一地,挣扎着向芜央爬来。好在最后油尽灯枯,停在距离芜央半步远的地方,不再动弹,只是黄色的蛇眼依旧死死盯着他。
芜央松了口气,静静地躺着,等待身体恢复知觉。刚才真是凶险,虽然事先知道鲵鱼的弱点在腹部,但后主变身后的巨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而很多大级别的妖怪是能克服自身缺陷的。如果芜央判断失误,弱点不在腹部,后主这种级别的妖怪不会给他第二次出手机会。后主冲进密竹林时发出的那声惨叫,芜央断定是地上的断竹扎到了后主的腹部,所以他才决定拼死一搏。至于放火,一是为了给自己照亮,二是逼她放弃远程射毒,主动进攻,火是不可能烧死后主的。
好一会,双腿有了知觉,他吃力地起身,准备取回雷闪。哪曾想,后主回光返照,猛地伸出爪子,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芜央右腿。她鼓动咽喉迅速膨胀,红色的皮肤被撑得几乎透明,里面汩汩流淌的黄色毒液随时要爆裂开来。
芜央连走路都勉强,哪里还力气挣脱,心中顿时一凉,索性放弃,闭上眼睛。万没想到死相这么难看,估计要化成一滩浆糊了。自五岁起流浪街头,他多少次面对死亡,都挺了过来,没想到竟命丧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