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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完土窑后,天色已经擦黑。村民们默默折返,不敢在这妖魔盘桓的境域中停留半步。只有紧随在后的拴柱停下了脚步,向后望了一望,拉拉妹妹拴花的手。

“大王没有把白灰收走呢。”他轻声道。

拴花呆呆看了一眼,同样点头:

“是没有收走。”

“大王好像也没说要取走这白灰呢。”

拴花赞同:“是没有说。”

“那咱们就用木盆舀几盆白灰回家吧。”拴柱提议:“一盆送给张雪娘姊姊家,一盆咱们自己用,涂一涂咱们的破房子。只是要在白灰上铺一层湿土,不然会迷眼睛。”

石灰虽然早已发明,但仍旧是民间很难得的建筑材料,又可以防潮,又可以防蛀虫,颇为珍贵。村子里很少开窑,用上石灰的人家也不多。

恰巧,拴柱拴花为了帮忙,从族老处借了两个极大的木盆来搬石头。现在木盆空了,正好可以装几斤石灰回去。

拴花再怎么年幼,也觉得不太对了:“可大王……”

栓柱道:“你觉得大王会不答应吗?”

拴花懵懵懂懂,只能用力想了一想。以她这几日经验来看,如果自己与哥哥真去问那位丑怪的“大王”,大概大王会非常生气,用很可怕的话恐吓他们,指责他们搅扰清静,然后——然后扔给他们一些又香又甜的毒药,让他们端着白灰快滚。

拴花摇了摇头。

“那就可以啦。”拴柱说:“张姊姊毕竟帮过我们呢,我们没有别的心意,送一点白灰也好的。其实白灰还有很多,只是村子里的人都吓破胆了,大概没有人敢取回家。”

他想了一想,不觉又有些忧虑:

“不知道张姊姊敢不敢用这些白灰呢?不然也是浪费了。”

拴花用力再想了一想,安慰哥哥:

“没有关系的。上一次张姊姊不是来帮我们安置房子么?她私下里悄悄对我说啦,别看村里的长辈听到大王的草木灰都怕,其实她自己觉得没什么的,她还说,用了草木灰洗刷床褥、被子之后,这几天都没有被跳蚤臭虫咬过,舒服得很呢……”

年轻人不比老头老太。他们没有直面过丑恶狰狞的魔王,当然能意识到草木灰的好处。

“那就去搬木盆吧。”拴柱下了决定:“大王给的毒药还有吗?今天我吃半块,拴花吃一块,好不好?”

“一块也太多啦,吃不下的,我也要半块就够了。”

拴花搬了搬手指,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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