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时匈奴的冒顿可汗就知道,金银、古玩、珍物,即使贵重如兰亭集序,也不是不可以谈的;但只有土地人口地理资源等等要害,是朝廷绝对的逆鳞,触之必杀人。

陛下默然片刻,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还是有些不满:

“即使事出从权,也不能太离谱了——什么’阎立本每日作一幅画‘?阎卿是朝廷的大臣、君主的宾客,不是召之即来的画工,这样的话传出去,岂不是伤触大臣的颜面,侮及朝廷的声名?就算名利至重,又何必如此!”

真把大唐朝廷的臣子当作名画印刷机了是吧?还每日一幅——怎么不去抢呢?

林貌在沙发上默默听完,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只是不敢让猫猫看见。

什么“伤触大臣颜面”?——要知道,皇帝自己也曾反复传召阎立本现场作画,留下了莫大的心理阴影,气得后来升任宰相的阎相公念念不忘,死前都特意叮嘱儿子,家族中再不许修习画术,从此断绝了这神妙之至的技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再谈什么大臣颜面与否,未免就稍显尴尬……

所谓听话听声,真正让皇帝不太高兴的,多半林钦差口不择言,伤到了朝廷的声名。

——毕竟吧,就算形势所逼,迫不得已,但什么“朝廷臣工都得上街讨饭”,还是太过分了一些。更不用说为了抵押贷款还要出卖陛下的飞白体手迹,简直是有辱斯文之至。

但林貌丝毫没有悔意,反而理直气壮,公然忤逆圣意,实为狂悖之至:

“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他狡辩道:“有钱才有体面,没有钱财,当然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在下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千秋大计,才不得已做这样难堪的事情!为天下计,为后世计,一时含羞忍辱,哭穷卖惨,不也是常事吗?”

猫猫更觉不满了,他皱眉道:

“’无所不用其极‘?大唐就是再艰难,总没有难到这个份上。朕治国数年,难道还把朝廷上下给治成了穷鬼不成?”

这句话掷地有声,同时底气十足——大唐当然不敢与现代的富饶强盛相比,但朝廷毕竟聚敛了全天下的财富;这样无边无涯无可计算的金银财宝聚拢起来,难道连在现代体体面面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非要展露出那样近乎于贪婪的迫切姿态吗?

在此正当而强有力的言论之前,林貌却忽的沉默了。

他从沙发上爬起,抬头凝视猫猫陛下,终于叹气:

“……圣上真是这么想的吗?”

“算了,在下才疏学浅,言不及义,恐怕很难也向陛下解释这金钱上的差距。”不等猫猫陛下答话,林貌长长吐气,从提回家的厚厚文件中抽出了一张:“……不如我们看一看实际情况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