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才发现巨蟒、硕鹰一个也不曾有,鸟兽不生,草木衰乱之状却是真的。
老瞎子经过具体观察,发现导致这一现象的原因,是此地特殊的地形产生了局部怪异的气候,因着有心来到此地的人本就不多,加上从外围看去,此地氛围委实诡异,故而那些耸人听闻的传言才有机会被传得如此沸沸扬扬。
执剑在手,老瞎子很快便感受到沥血的强大战力,而且,他的雄心似乎也越发蓬勃,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耳边萦绕,推搡他,催促他:“去吧,去证明自己,你才是天下第一的强者!”
当然,拿到剑伊始,老瞎子并不觉怎样,但随着光阴推移,他渐渐对这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感到了害怕甚至是恐惧,当他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然舍不下由这力量所带来的名与利了。
就这样,他一人一剑,很快搅动得整个武林不得安宁,各大武林高手皆慕名前来挑战。但无论是老瞎子,还是前来挑战的人,都没有想到,一场江湖中司空见惯的挑战,会让无数挑战者命丧在这把黑暗兵刃之下……
于是,老瞎子的名气越来越大,仇家也越来越多,很快慕名变成了报仇,挑战变成了索命。在与一波又一波前来较量之人的战斗中,老瞎子感觉越来越疲惫,也越来越难以收手。
直到有一天,沥血剑彻底将他反噬,强劲的剑气冲天而上破云霄九天,随即便失了控制,将他同前来之人一并横扫在地。
来人命大,藏身巨石之后侥幸只伤了一条腿,老瞎子却被剑气灼了双目,眼前霎时一片混沌……
果然,传说并非都是天马行空,端看你舍不舍得花那一番工夫。一路亲历,再看了老瞎子这数十页有余的笔记,甚至那些声称沥血剑可以召唤阴兵,得沥血者可得天下,等等的传言,也在不经意间变得真切起来。
老瞎子其后的潦倒,笔记中只用了寥寥数语带过,洛宸读来却觉胸臆难抒。她有些不敢相信,世间名与利原来不止戾王这样的人贪图,就连印象中清风明月般的老瞎子,竟也逃不出其魔爪。
所以,究竟可怕的是剑本身,还是世人心中最黑暗,最无尽的贪欲呢?
那一场对决,可想而知老瞎子元气大伤,却也追悔莫及。他离开受伤之地以后,就将沥血剑用麻布缠裹了起来,又装进一个木匣背在身后再不将其示人。自此,江湖上再也听不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连带着一并成了谜团的,还有那一把威力无比的沥血剑。
老瞎子本来可以有无数次回头的余地,但人一旦被利欲熏心,所能做出的事便不再是他本人的理智可以掌控。
出事之后,老瞎子虽不及万念俱灰,却也在一夜之间似那遭了霜的茄子。
他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孤寂地死去,遥想当年风光无限,哪堪今朝苟延残喘?于是终日寡欢,郁郁不得。直到有一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找上他。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故月的铸造者,尚一。
尚一此时已年逾九十,拖着风烛残年之躯仍坚持找到老瞎子,只有一个目的:他师弟桎攫五十年前因一念之差,造凶器于世,且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五十年后这把凶器又被老瞎子翻了出来,倘若不加阻拦,只怕要为祸更多无辜之人。
起初,尚一以为老瞎子是个蛮横强权之人,加之先前老瞎子执剑与人较量,杀害了这么多无辜,故而尚一抱了谈不拢会被老瞎子杀害之心。
不料老瞎子听尚一亮明身份讲明来意之后,从小到大统共没掉过几滴眼泪的他居然蓦地一抽鼻子,凄然跪倒在尚一面前,哽咽直呼“先生渡我”。
这是老瞎子最无助之处。他曾经是那样不屑与俗世争名逐利,但自从有了沥血剑便不一样了,那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每想放弃之时又欲罢不能,最终磨成了最难消的执念。
尚一告诉老瞎子,成败在心不在身,沥血剑的力量来自西域一种不正当的秘术,不知沾了多少冤死之人的血,才将这冲天怨气封于剑中,赋予了它阴煞之气,还是早些还回去为妙。
听了尚一这一席话,老瞎子自是不敢有分毫懈怠,拜谢之后便要动身还剑。尚一一大把年纪早已阅人无数,许是见他与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有着本性上的差别,心下竟陡地一软,叫住了刚刚摸索着走出几步的他。
“先生?”
“还剑事大,但不代表你与它全无缘分。”尚一微微一笑,朝老瞎子伸出手摊开手掌。
老瞎子隐约瞧见他的动作,立时乖觉地将沥血剑取了下来,奉送到尚一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