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子想要许什么愿望?”

“嗯……”她用被他捂热了一点的手掌托住脸颊,装模作样做出一副沉吟的样子来,但到底没能在他的目光下憋住笑,很快破了功,她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笑着说,“秘密。到时候再告诉杰。”

*

很快到了新年前的那一个夜晚。

晚饭是大家一起吃的,不过,等到了接近凌晨的时刻,他们就跟约好了似的,各自找各自的理由离开了,就连一向闹着要夏油大人说睡前故事的菜菜子美美子在今天也很默契地什么也不说,跟着菅田真奈美小姐走了,只把穗波凉子和夏油杰留在了室内。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也不知道是谁放起了烟花,热闹得很,因此即便穗波凉子怕冷,也忍不住好奇拉开了移门,他们坐到了廊下,咒灵将茶几和上面的茶水点心搬到了他们身侧,那只能发热的咒灵充当暖炉围在他们身边,只要它不冒火,穗波凉子一般是看不见它的,但却看得见周围化掉的积雪,和那些碎末一般还没落下来就被热成水的雪片。

不过没有一滴落到过他们的身上,于是她猜,大概是他用了帐,或者是其他什么咒灵的缘故。

穗波凉子不懂这些,即便问了,得到了答案也并没有什么用,所以干脆也不问了,她靠着夏油杰的肩膀,袈裟的面料很柔软,也很厚,很舒服,然而靠着他时,她还是会回想起那个夏天里,少年皮肉上覆盖的薄薄一层的衬衫,那是一切开始的契机,所以过了这么久,她也始终忘不了。

她望着被雪照亮的天空,天在下雪,所以看不见月亮,然而即便没有月亮,天好像还是很亮,烟花直飞上夜空,像是在过夏日祭一样,她又在这个很冷的冬日想起了夏天,想起她生日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和不同的人,在东京,在奈良去逛夏日祭典,也想起他们曾经在高专的头一年,四个人一起去逛过庙会,那时候的悟一开始还会被庙会里密密麻麻的人闹到头痛,但等到后面,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眨眼散在了人堆里,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他。

她逛过好多次庙会,夏日祭典,但好像只有那次记得最清楚。

其实早不记得苹果糖的味道,也不记得捞上来的金鱼是什么颜色,更不知道放出的烟花是什么样式,只记得那时候,胸腔里升腾起来的,暖烘烘的感觉。

只是后面,他们虽然还在高专里再见,关系甚至比第一年更好,但却再也没有这样开心地出去玩过。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好像没什么变化,穗波凉子却突然开始莫名地怀念这一切。

而在此时,夏油杰垂眸,看向了看着夜色走神的少女,突然提起了几日前她一直未说的话题。

“凉子。”他顿了一下,耐心地待她从那些回忆中抽身后,才继续开口,“你的愿望是什么?”

“是很简单的愿望噢。”她说着,将视线从这样难得一见却又处处可见的景色中收回,不再靠着他的肩膀,而是直起身,和他对视。

她看不见的,离她不远的,暖色调的咒灵,此刻正在暖烘烘但发着光,将她一侧的脸颊照亮,在这被咒灵烘暖的雪夜里,她的脸颊仍然被能冲破一点着暖炉的冷风吹得有些红,不过此刻,夏油杰并不确定这红晕究竟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她本身的感情了。

总之,她目光灼灼地看他,她眼中还是有羞怯的,然而在得知他的爱之后,她并不再总目光闪烁,惴惴不安地望他了,她很主动地伸手,用她泛冷的指尖牵起他的手,随着她的呼吸,她的脸前冒出白气,她看上去并没那么冷,但夏油杰还是不由得收紧了掌心,想用他的体温捂暖她的。

他们在月色下执手相望,夏油杰并不清楚此刻自己的是什么表情,但想必有点古怪,因为他面前的少女仿佛忍不住笑似的歪了歪头,天冷了,她就偏爱热的砖红色,当作发箍用的发带在她而后垂下来,显得她的脸更白,眼睛更亮,她回握他的手,凑近他一点,在声势浩大的烟花底下,在无声落下的雪片中,把声音隐在冬风里,轻轻说:“我很希望,和杰一直这样在一起。”

夏油颤动了一下眼瞳,垂眸看她,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回应她:“我也是。”

“我也是……”他重复了一遍。

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第一次那样坚定了。

在这一刻,他好像忘掉了不知道在哪里的春日笼,摒弃过往,抛去未来,将咒术师、诅咒师、普通人的界限统统抛开,只在这没有月亮的雪夜静静地看她,他猛地发现即便没有月光,他面前的穗波凉子还是那样好看,又或者这世上其实多得是比她更好看的人,穗波凉子也绝非什么绝代佳人,然而此刻,夏油杰只觉得她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