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画不说话,在外有多嚣张跋扈,对内就有多谦卑乖顺,是她莽撞了,贺为聿说的没错,如若不是贺为谦大发善心放他们离开,她不能这么顺利地脱身。
批评邹嘉逸的时候谈画句句在理,像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长辈,当类似的事落在贺为聿身上,谈画也冲动了一回。
她只想着替他出气,差点让自己陷入困境。
有邹家作后盾,贺为谦不会对她胡来,但万一呢?
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正是贺为聿所担忧的。
也许是邹家人天生护短,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谈画,贺为聿对她很好,她曾经以为这世上除了外公,不会再有人对她这么好,她也该为他做点什么。
把冰袋给她握着,贺为聿又去厨房拿了一个,帮她检查手臂,“还好,没有脱臼。”
谈画低着头,灵动的眸子被掩藏起来,只留眼尾高挑的弧度,担心话说得太重,贺为聿不想让两人之间产生隔阂,耐心地同她讲明,“医院那边过不了多久就会叫我回去,我说想休息几天也不是在开玩笑,最近工作强度很大,我有点吃不消。”
“要在家叨扰一阵,画画不烦我就好。”贺为聿起身,眉心轻拧,片刻后舒展开,动作不太自然。
“这也是你家,说什么叨扰。”
谈画还是有点气不过贺家人,看他是认真的,没让他出门买菜,列了清单让穆助理送过来,贺为聿要扮演“家庭煮夫”的角色,拿到菜就进了厨房。
乐观是好事,谈画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该敲打一下,贺家不把贺为聿当回事,意味着没把邹家放在眼里。
先跟邹嘉逸说了今天的遭遇,知道表哥没有完全接纳贺为聿,将重点放在她打人打得手疼上,谈画不占理,但邹家人护短从来不看这些。
邹嘉逸只知道贺为谦和贺经赋惹表妹不高兴了,谈画的手是用来画画的,被迫用来打人,肯定是那父子俩做得太过分。
谈画又以关心长辈的名义给贺英韶打了电话,找准机会卖惨,说贺为聿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好,让爸爸不开心,现在连医院都去不了,更别提上手术台。
上完眼药,谈画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饭做好还需要一会,她先进书房做衣服,外面的天都黑了还无知无觉,直到贺为聿将灯打开。
眼睛干涩发痒,出现了重影,谈画想上手揉,记起没卸妆,只能眨了眨,贺为聿见状离开一会,拿了眼药水和纸巾回来,抬起她的下巴。
谈画的眼眶中溢满泪水,贺为聿轻轻撑开她的眼皮,快准狠地滴了药水进去,用纸巾将多余的擦拭干净,同时说道:“别在太暗的环境下工作,很伤眼睛。”
“以后我会注意的。”
不适症状缓解,她撑着贺为聿的手站起来,四处搜寻镜子,贺为聿知道她想问什么,“妆没花,还是很漂亮。”
纸巾除了水渍,没有沾上别的东西,这下谈画放心了,她的偶像包袱从小就重,爷爷给她扎辫子老是一高一低,谈画能闷闷不乐一天,后面说什么都不让爷爷扎了。
全身上下毛病多得很,小时候也常听大人议论,说她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凭什么被养得那么金贵,惯出一身公主病。
谈画不是好惹的,她的娃娃有录音功能,她把这些话全录下来,记住在背后嚼舌根的人的长相,然后去找爷爷告状,屡试不爽。
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她叫爷爷把坏人赶走,但那些话总是会在她脑海中闪现,不过她没有因此变得乖巧懂事,性子反而更加乖张。
爷爷怜惜她没有父母,才会这么缺乏安全感,不厌其烦地解答她的疑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他会永远爱她,谈画的自信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
如果没有爷爷,她大约依旧是那个浑身是刺,反击的同时会弄伤自己的孤僻少女。
谈画慢慢变得懂事,表露出性格里积极阳光的那一面,但有些习惯被保留了下来,这也是她身边没有亲近的朋友的原因,她不想让自己在任何关系里陷入被动。
说来奇怪,谈画和贺为聿相处,好像完全没有磨合的烦恼,他能包容她的小性子,接受她奇奇怪怪的要求,尊重她的习惯,从来不要求她改变,而是在迁就她。
若是旁人,肯定会说她回家后为什么不立马卸妆,都是一家人了,美或丑又有什么关系,迟早有一天会坦诚相见,贺为聿不会,他维护她的自尊,坚定地告诉她,她仍然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