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点响动被听得清清楚楚,起先像是雨水低落的声音,然后则变成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谈画靠近的这一侧是一个拐角,黑不溜秋的,不知通向何方。
她的心像被悬起来了,告诉自己别紧张,又不敢往那头看,谈画不是个胆小的人,可能是精神紧绷,让她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
爷爷去世以后,谈画颓废了一阵,重新振作起来,学着处理一些事情,她上手很快,偏生有些人就是要来捣乱,一对男女找上门来,声称是她的亲生父母。
手上拿着亲子鉴定报告,谈画收到那份牛皮文件袋,看都没看就扔进垃圾桶,光从长相来看,谈画和他们确有很多相似之处。
甚至从看到照片的第一眼,谈画就莫名确信,他们是她的生身父母没错。
但那又怎样,谈画和他们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几十年没见,血肉亲情被消耗殆尽,他们之于她和陌生人没区别。
在这关键时刻来认亲,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谈画连他们背后是谁在指使都没兴趣了解,直接轰了出去。
得了幕后之人的授意,却连谈画的面都没见到,被逼急了会干一些疯狂的事,纵使她身边围得像铁桶一般,也会有被钻空子的时候。
他们把她劫上一辆面包车,车里浓烈的气味熏得谈画想吐,嘴里被塞了布条吐又吐不出来,憋得眼泪汪汪。
此前他们没见过面,这对夫妇也没见过谈画的狠样,被她柔弱无害的样子迷惑,以为就是个娇娇的小姑娘,所谓的母亲不停地给她洗脑,告诉她只要乖乖听话,他们不会为难她。
谈画也得知了他们真实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钱,谈画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被夫妇俩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绑了她是希望她能帮弟弟填上窟窿,顺便保他们后半生荣华富贵。
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不是谈画知道全部的真相,就要被她骗过去了,谈画不是一开始就在孤儿院,是她的亲生父母通过中介将她卖掉,为了还她父亲的赌债,后来团队被警察捣毁,谈画自然也被解救。
由于找不到亲生父母,谈画被送到了孤儿院,她这好弟弟完美遗传了父亲的赌瘾,时隔二十多年,竟又想要再利用她一次。
谈画含泪点头,装出听话的样子,女人一心软,想给她解开绳子,被男人喝止,但也被她的外表骗过,降低了警惕心。
诸如“爸妈当年不小心弄丢了你,但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有后头舒心的日子,现在家里遭难,你一定要帮”以及“你弟弟是咱们家唯一的独苗苗,你这个做姐姐的可不能见死不救”之类的屁话,谈画一句没听进去,她在等待逃跑的时机。
爷爷给她留下的人不是吃素的,但谈画不能一味地等待,车开到了郊区的马路上,趁男人下车撒尿,谈画偷偷挣脱了绳子,她眼泪流个没完,越擦越多,女人去前排给她拿纸巾,甫一转身,谈画抄起车座底下的灭火器往她脑袋上狠狠一砸,把人敲晕了。
打开另一侧车门,男人还未发觉,谈画下车狂奔,布满泪痕的脸再没了方才的楚楚可怜,她学过一些防身的招式,他们给打的结不专业,很容易挣脱。
隐约听到了男人的咒骂声,一切都被谈画甩到脑后,直到保镖赶来找到她,谈画精疲力尽,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若不是这对夫妇没读过什么书,反侦察意识差,自大地把她当作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谈画不会这么顺利地逃脱,事后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类似的事谈画不是没遇到过,作为爷爷唯一的孙女,树大招风,只是那时候她年纪尚小,不懂得什么叫做害怕,还有爷爷庇护,可这一次,最爱她的人长眠于地下,谈画受了委屈也无处倾诉。
雨水顺着建筑物边缘低落,刚好滴在谈画头顶,从头凉到脚,面前的这盏路灯忽地熄灭,双重刺激下,谈画的双腿被解除禁锢,撒腿往马路的方向跑。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谈画脑中除了向前跑,浮现的是贺为聿的脸,这具身体因为缺少锻炼而羸弱,没跑出去多远,她就尝到了喉咙里的腥甜。
连身后的呼喊都听不见,前方对谈画来说就是希望,只要她跑到那里就安全了,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同时脚下被绊倒,以不太雅观的姿势向前扑去。
尖锐的痛感并未传来,有人接住了她,稳稳将她抱在怀里,谈画自头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