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雨水又不停,李氏家族给她娘几个搭的竹棚屋,原本就是简陋凑合用的,哪里经得住这连日的雨水?许多地方漏水、漏雨,墙壁是湿的,地面也是湿的,破床上的被褥全都湿漉漉的,一家人面目惨白,恓恓惶惶,凄凄惨惨,如同大雨中挤在石头上的老鼠一样,让人目不忍睹,不胜凄惨。
陈正南看了心中难过,回来之后和林青竹说了,林清竹也是黯然神伤,沉思了半晌,抬头说:“正南,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以。”
陈正南便说:“姐姐,你有什么便说。”
林青竹道:“我们西边有两间屋子闲着呢,爹爹他老人家暂时也不会回来住,厢房也有两间闲着呢。要不然,你去接她们娘几个到我们家暂住着。她们再那样受罪下去,煎熬着,即便不是饿死,病也把她们病死了,那雨水浸泡着,人哪能有个好?”
陈正南立刻点头道:“姐姐,我也正有此意,正想着如何与你说呢。”
两人当即一拍即合,心里都像放下了一块石头,畅快了许多。随即,两人携手走出院子,撑了雨伞往后面李四六家里去。
竹棚屋里,四下里正漏水,地面全是湿的,李四六的老婆马红云和几个孩子挤在两张破床上,恓惶地颤抖着。
见两人进来,马红云连忙从破床上跳下来,站到泥地里,头发上往下滴雨水,要找凳子请他们坐,可是,哪里不是湿的呢,屋里就没有干的地方。
林青竹说:“嫂子,你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这哪里还能生活,你们现在就跟我们走吧,先到我们家凑合住下再说。”
马红云听林青竹的话,眼睛不由得瞪得大大的,一时间哪里敢信。
陈正南忙说:“我们来,是想请你们一家,到我们那里住下,吃喝也在一起,先熬过了这段日子再说。”
马红云张着嘴愣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林青竹又说:“嫂子,你们这样下去,小孩子的身体肯定吃不消,再生了病那就是更大的麻烦了。和我们住一起虽说不宽敞,可总比在这漏雨的竹棚强呀。”
马红云听了她这话,泪水立刻流了下来,慌忙跪在泥水地中,连连给两人磕头说:“陈老弟,弟妹,太感谢你们了,你们这是救了我们一家的命,你们说的我也知道呀,我心里正想死呢,可是,他们都还小.....”
她说着又回头拉扯她的孩子们,让她们都过来跪下,给陈正南和林青竹夫妻磕头谢恩,一家人转眼间在泥水地里跪成一圈。
陈正南夫妻两人哪里容他们磕头,慌忙伸手把他们都扶起来,陈正南让他们收拾了能用的被褥衣服,拿了些碗筷,当天就搬到了陈正南家里。
陈正南将大一点的女孩大凤、二凤安排在织机房旁边的厢房里,将马红云和小男孩马柱子安排在最西头那一间单开门房子里,给他们收拾了床铺和桌椅凳子,将她娘四个安排好。
当天晚上,林青竹下厨,马红云烧火,在秋日淅淅沥沥的风雨中,招待她们娘几个吃了一顿暖暖和和的饱饭。
过了两日,林青竹见这娘四个都衣衫褴褛的,甚是可怜,就让陈正南去集上卖了她刚织的一匹白布,买了些蓝布和青布回来,给他们一家人都里外剪裁了两身衣裳。
马红云自是感动得磕头流泪,千恩万谢,一起穿针引线缝制衣裳。
张、徐两家的女人知道马红云家搬过来了,很是敬佩陈正南夫妻,也过来帮忙,才几天就让娘几个穿上了齐齐整整干净的新衣裳。
林青竹又给了张、徐两家的女人料子,请她们给这一家大小都新做了鞋子。
李四六留下的三个孩子,大凤十四岁,二凤十二岁,最小的马柱子才五岁,是唯一的男孩。
这一年,守了寡的马红云刚刚三十岁。
李家的几个孩子平素野惯了的,来到陈正南家住下后,还是喜欢奔跑着大呼小叫的,林青竹便把她们叫过来,一一调理,告诉他们不可乱跑、撒野,不可高声叫喊,不准坐在地上,不准不洗手吃饭,教他们行、走、坐、卧、说话、吃饭的礼仪,几个孩子倒也很听话,半个多月就有了效果,很是规矩了些。
马红云娘家在瘦西湖西边的湖西村,也是穷苦人家。
娘家人知道女儿家出了事,女婿死了,也只送过来十多斤蜀黍面,哭了一场就回去了,之后便没有人再来。
马红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家人生活在无依无靠的绝望之中,转眼之间就能够吃喝不愁,住的也舒服,穿的更是从来没有的体面,所以就倍加珍惜,拼命帮林青竹教导几个孩子规矩起来。
她见林青竹忙着每天织布,便慌忙跟着在一边学,只五七天便学会上了手,坐在织补机前接下了林青竹的活,虽说手上慢些,但织出来的布也让林青竹满意。
大凤和二凤已经懂事,知道是林青竹救了他们一家四口,格外的机灵乖巧,几乎包下了家里的各样活计,大凤还和林青竹学会了烧绍兴饭菜,更成了林青竹手边的得力帮手,来客时更知道端茶倒水侍候,走路说话都极小声,做事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