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一手拎了烟叶子,一手便拉了陈正南到他那三间土坯房屋里坐下。
他老婆见来了客人,连忙洗净了一只吃饭用的碗,端了半碗凉水放在陈正南面前说:“这后生家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喝些水吧。”
王老七道:“这是没了的李四六的堂兄弟。”
老太太“哦”了一声,放下茶碗,也就退出去了。
王老七虽说是庄户人家,可是毕竟做了小生意,走南闯北见识多,他瞅了瞅陈正南,便问道:“小李,你这么远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陈正南道:“表叔,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就开门见山。之前四六哥还在的时候,就和我说过你多有提携他,有活的时候也带着他干干,让他挣两个买油盐的钱。现在四六哥没了,红云嫂子就告诉我说,可以来找你,如果你有用得着出力的地方,我就跟着跑跑,给你老人家打打下手,我也会赶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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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七听他说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自从李四六死了之后,他手边的确少了一个人,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知根知底的放心人,便疑惑地问道:“我听你口音,不像是李老家的人。”
陈正南忙道:“表叔,你应该知道,从前我爹妈都在的时候,他们去河南跑反,把我也带到了那里,后来他们都给官兵杀了,我在那里流浪了好多年,前些年才一个人从那边摸了回来,口音呢,还是有北边的味道。”
王老七点头笑道:“我说呢,你是李老家的人,怎么口音不一样,原来是这样,既然你爹妈原来都在教里,那这事就好说。你来得正巧,大后天我要去高家楼拉一车粮食,你来给我搭把手。既然你是四六的堂兄弟,今天又给我送了这么好的烟叶,这份心意我是知道的,更不会亏待你。这样吧,你和我跑一趟呢,我给你二百文钱,先跑一趟再说。你要是觉得满意,以后就跟着我干,发财是发不了的,挣几个辛苦钱,帮衬的家里用还是可以的。”
陈正南连忙说:“太谢谢表叔了,我来的时候,红云嫂子还说呢,你去找我表叔吧,到那里一说就能行,我表叔心好。没承想我来了果然如此,多谢表叔啦。”
王老七道:“你第一趟来,我理当留了你在这吃中饭,只是庄稼人现在都闲不下来。我地里还有一些活,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忙完了就回来陪你吃饭。”
为了和他套近乎,尽快熟悉起来,陈正南连忙站起来说:“表叔,你说哪里的客气话,我怎么能坐在这里等着吃饭呢?我自然是同了你老人家一同去地干活。”他说着,便喝干了碗里的那半碗水,往外走。
王老七见他如此爽快,是一个朴实的庄稼汉,也就不再和他客气,领了陈正南走到院子里,拿了锄头,两个人直接到地里去了。
老太婆见陈正南帮着老汉去干活,自然喜不自禁,慌忙在家里烧火,准备做中饭。
陈正南做农活自然是不行,但他人聪明机灵,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他便跟在王老七后面,一手一脚边看边学,竟然应付得了。
王老七一边做活一边和他说着话。
野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着说着,王老七没了顾忌就说到了二郎教的事。
从他的口中,陈正南得知,现在在三湖交界的芦苇荡里,住着两三千的二郎教人马。这两三千人为了对抗官军,又分了两处驻扎,互相之间互为犄角,彼此呼应。
这两股人马各有名号,分别叫“顶天梁”、“转角梁”。
请王老七跑草的,便是顶天梁,是人数最多的一股。为首的梁杠子姓江,是一个黑脸的大汉,原本是河南卢氏县人,手下有得力的金刚护法几十人,统领了近两千人,王老七十几年前在河南的时候就和他打过交道,已经是老相识。
王老七还告诉他,现在他每个月要给二郎教送两次粮,二郎教的人很是警惕,每次送粮的来,他们都早早地在路边上接着,一般不让送粮车到他们的营地里去。
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叙闲话,陈正南慢慢地就对二郎教的事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眼看过了中午,地里的活也干完了,王老七才带了陈正南回家,随便凑合着吃了中饭,饭碗才放下,王老七便迫不及待地拿起陈正南送他的黑烟叶贪婪地抽了起来。
陈正南并不着急,陪着他闲坐,胡乱说些乡村里的事,庄稼地里的活,只和他老两口越叙越熟,眼看到了傍晚时分,才告辞了王老七回家。
回到李老家之后,陈正南先去了张全家,把自己里外的衣裳全部脱了、换下,又穿上自己原本的衣服,仍旧把张全的那身衣服收好了包起来。
换好了后,他对张全说:“姐夫,这身衣服先放在这儿,过两天我还要用。”
张全夫妻对陈正南越来越感到奇怪,越发不清楚他的路数,眼看他行事诡异,知道其中自有门道。他们是聪明人,自然也就不便多问,当然是满口答应。
陈正南这才骑了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