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播报一条本台刚刚收到的国际新闻,孔雀国再次发生一起公交车惨案,受害人下落不明……事发当时,有乘客偷偷拍摄了一段视频……”
田上秋乃人生中头一次坐在出租车里,听收音机里播放的新闻。
她的老公浦只武彦坐在后排另一边打哈欠,悠闲地翻阅着手机新闻。
车窗外下着红蒙蒙的雨。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气氛了……自从儿子浦只三郎被关进黎都警察本部的禁闭室之后,田上秋乃的日子就开始很难过。
她素以女强人自居,连丈夫公司的生意也时常插手,出谋划策。
田上秋乃和那些只会做家务、shopping、玩弹子房、看肥皂剧的女人大不相同。
在她的指点之下,由丈夫浦只武彦负责的浦只财团旗下一家医疗公司事业蒸蒸日上。
假以时日,浦只武彦一定会因此大为受益,纳入财团高层的视野之中。
到那个时候,一家人都会更加荣光吧。因为某些原因一直看不起浦只武彦的岳父,彼时一定也会有所改观。
田上秋乃从不畏惧麻烦和困难。
包括浦只三郎的事情也是,虽然儿子的所作所为很让田上秋乃失望和伤心,但处理那种麻烦棘手的状况时,田上秋乃总能以男人般的铁石心肠,冷静对待,细致安排,不留任何把柄。
甚至到后来,她本人已经成为销毁犯罪现场罪证的行家里手。
因为浦只三郎的那些事情,田上秋乃专门找来一些侦探犯罪影片观摩学习,发现其中漏洞百出,许多逻辑环节经不起推敲。
有一次看完一部网上一片叫好、吹得玄之又玄的破案悬疑片,田上秋乃忍不住和老公说道:“这些人也太想当然了,剧情翻转简直就是为了翻转而翻转,漏洞把柄一抓一大把,我要是去拍这种电影,绝对比他们拍的要好。”
“好好好,”浦只武彦说:“有机会投资一部电影,让你自导自演。”
这是一语双关,田上秋乃很快领会了。
只是,面对那种非人的怪诞和专门对付怪诞的极度偏执的调查员,田上秋乃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还好,马上,一切都能有个圆满的解决了。
谜先生出马之后,儿子应该很快就会回到家。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
“还没有到地方么……”
田上秋乃和老公之所以坐上了这辆出租车,应该就是去接儿子的吧?
谜先生的性格很古怪,不喜欢客人坐着专车去拜访也实属正常。
“儿子啊,儿子,你为什么就不能争口气。”
田上秋乃深深叹了口气。
浦只三郎的所作所为的确很过分。
对于那些深受其害的女孩子,田上秋乃其实也身怀愧疚之心,每次都会安排专人,暗中往受害者家属的银行账户内转去大笔金额作为补偿。
田上秋乃知道这样做远远不够,但总不能让儿子浦只三郎真的坐进大牢里去赎罪吧?总得体谅一个无助的母亲舍不得儿子遭罪的迫切心情吧?
浦只三郎也不会一直这样糊涂下去的。
一直以来,田上秋乃都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假戏真做,给儿子一个深刻的教训。只是公司的业务实在繁重,不好抽出时间专门安排。
这次的教训足够深刻了吧?
浦只三郎应该可以幡然悔悟了吧?
如果还是这么冥顽不灵,田上秋乃就打算把浦只三郎送到国外,到那种建在深山老林里,管教很严格的学校,断掉所有的零花钱,只留下日常吃喝用度,用最严厉的方式转变他的性格和观念。手段可以狠辣一点,只要儿子能悬崖勒马。
如果没有改观的话,就一直在那所学校里待着吧。
“老婆,”
一旁的浦只武彦忽然叹了口气,
“我们让那位谜先生去对付正义调查员,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说来说去,正义调查员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何况,价钱给的那么高。”
是没做错什么……可他几乎要害死了浦只三郎啊。
如果不是正义,田上秋乃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你糊涂了吗?还是吃的太饱了,同情那种冷血的人物——”
田上秋乃冷笑道:
“你知不知道,如果正义活着,三郎就算能被谜先生救出来,到最后还是会被那个冷血的调查员抓回去,您信不信?
你以为我只是一时头脑发昏,所以才会花那么一大笔钱满足自己没完没了的报复心理吗?
如果不把那些肆意生长的碍事野草连根拔起来,它们就会一直长在你心房的土壤里,烦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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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这么大火气,”
浦只武彦再度拿起了手机,“我又不是不懂事理的人。只是一时没想明白,只要你和我说清楚,我也能理解的……”
说完这些话,两个人同时看向了前排的出租车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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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上秋乃立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当着一个出租车司机的面,说出这种隐秘来。
田上秋乃也有注意到,司机右侧的耳朵动了动。
显然,刚才说的话,他全听进去了。
下车之后,就尽快把司机解决掉。田上秋乃脑袋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ああ长崎ながさきは今日きょうも雨あめだった
长崎今天也下雨了……
命も恋も舍てたのに,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出租车司机放起了一首名为《长崎今天又是雨》的老歌。
田上秋乃听了,忽然有些被触动。
这首歌,她再熟悉不过了。它是田上秋乃和浦只武彦的定情歌曲。
那还是在大学校园的年代,一个磅礴大雨的早晨,忘带雨伞的田上秋乃被困在了公交站,进退不得。
从一旁便利店冲出来的浦只武彦没有带雨伞,被淋成了落汤鸡。
两个人藏在他宽大的外套下,一路跑回了便利店……在便利店的屋檐下,浦只武彦递给她一只耳机。
当时耳机里放的那首歌就是《长崎今天又是雨》。后来,那首歌,田上秋乃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只是近些年来,忙于公司的生意,她渐渐很少听歌了……
想到这里,田上秋乃忍不住看向浦只武彦。
“老婆……”
浦只武彦抓住了她的手,“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太过辛苦。”
“别说了。”
田上秋乃摇了摇头。
两个人在红蒙蒙的雨中的出租车里对视着,眼神里满是柔情蜜意。
其实,她原本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
只是家境比寻常人好一点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谁,只是命运把她逼到这种阴暗的角落里……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田上秋乃想到。
公司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儿子会越来越懂事,家庭会越来越幸福,老公也会更加出人头地……要不然,看在这首歌的份上,让司机走的痛快一点。
“頬にこぼれるなみだの雨に,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烟雨蒙蒙中,出租车驶向黎东高速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