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无病站住。丁灵一个不防几乎撞在他身上,匆忙止步。男人的脸陷在黑暗中,丁灵却知道他在看自己,“阮无病?”
阮无病抬手扯开系带,除下斗篷。丁灵一动不动,感觉沉重的斗篷携着雪后松林的气息卷袭而来,搭在她肩上。男人俯身向她,系好带子。
他的动作很慢,系得很仔细,用了很长时间才挽出一个结。丁灵怔怔地站着,感觉他要退走瞬间灵醒,立刻抬手按住——掌下男人的手有粗糙的茧印,坚如磐石。
男人愣住。丁灵并没有用力,他却不能动,就这样被她按在心口,黑暗中触感放大到过度分明,他感觉自己已经触摸到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生机勃勃。
二人近到这般田地,丁灵终于能够看清他的眉目。许久不见,男人瘦了一些,看着比雷公镇更加清逸,却仍是冷若冰霜难以亲近的模样,便叫他,“阮无病。”
男人仍不吭声,只是缓慢地抽回手。
丁灵用力压一下,没能留住,探手扯住他衣袖,“阮无病。”
男人绕开,张开五指握住她手掌,拉着她往外走。他使力很大,丁灵被他握得生疼,却不知怎地没有抗议,在经过漫长的牢狱之灾后,这样适度的疼痛让她有真实的生存感,是那种脱离了黑暗的,属于生命的生存感。
丁灵不被答理,便不肯再出声,只默默跟着。阮无病突兀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阮无骞的卢的来历?”男人没有回头,地道中声音有点沉闷,仿佛憋着一口气。
丁灵道,“我忘了。”
“又忘了?”男人被她气乐,冷笑道,“才多久不见,你这记性更加不济了。”
“不短。”丁灵道,“十三天,很久了。”
男人足下一顿,半日才重又前行,这一回便不肯说话。丁灵也不出声。二人一前一后出地道,突然天光大亮,照得人睁不开眼。外头居然不是夜晚,青天白日,日头正猛。一名净军立在地道口等候,看见二人忙着打躬——却是见过的,离开雷公镇时送的卢马给她的阮继善。
阮无病向地牢方向偏一偏脸,“阮无骞还在里头,你去把他弄出来,跟他说,没有下一次。”
阮继善一滞,“您打他了?”
“我不能打他?”
“可是——”
阮无病冷冰冰看他一眼。
阮继善一激灵,“是。”
“这次跟着的,不论是谁,不论什么官职,杖责五十,发往京畿采石场做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