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本能要说“不回”,鬼使神差地想起一墙之隔的阮无病——他是司礼监的人,必定是要回去的。便回避道,“以后再说。”
“你一定要回中京。”
丁灵便笑起来,“怎么——回去看你御街夸官吗?”
“是。”宋闻棠道,“你不回中京,我去春闱做什么?”
丁灵怔住,不等她相问,宋闻棠已经推门出去,远远有梆子声传来——夜已经深了。
丁灵睡了一日,困意全无。炉中火烧得正旺,只觉不煮一壶甜酒简直辜负。丁灵立时意动,便不想惊动侍人,仍旧踩着木屐子往酒窖子去,把青花瓷坛子里的甜酒抱一小坛子出来。
正关门时身后有人叫,“姑娘?”
丁灵回头,是别院家丁,“半夜不睡觉,来偷酒吃?”
“小人怎么敢偷酒?”家丁笑着上前打千儿,“那边偏院要的。咱们这儿地方荒僻,无处买酒,偏院过来人同小人打听买酒处,管事让小人从酒窖取一坛送去。”
净军在阮无病的行踪上极其隐秘,外间没有人知道阮无病就在丁府别院,便连别院家丁都只知来的是中京的亲戚,不知来人是谁。
丁灵皱眉,“谁在要酒?”
“这个倒不知。”家丁摇头,“已是第二回 了。”
丁灵道,“你回去,我去看看。”仍旧提着自己的小坛子往阮无病院子去。
守在外头是另一队净军。那统领认识丁灵,远远迎上来打躬。丁灵奇道,“阮继余和阮继善都不在?”
小统领听她直呼二位大佬名姓,唬得脸发白,又不敢指责丁灵,“余都统昨日熬一夜,睡去了,善都统另有事。”
丁灵指指紧闭的门扉,“可安置了?”
“还未。”统领道,“今日高兴,命人送酒。”
果然是阮无病。丁灵皱眉,“汤送了吗?”
那统领第一回 守内院,云里雾里问,“什么汤?”
“我去看看。”丁灵拾级上去,推门入内。扑面浓重的酒气,没有灯,只有榻边熏笼火光一明一灭,隐约看见屋中景象。
榻边多了条短案,其上放着只精巧的银盘,一把银壶,数只银杯。男人手里捏着只银杯,倚坐榻边。他卧床多日,只拢着件白色中单,因为消瘦,中单显得极其阔大。不束发,黑发垂落,有一种隐世贤者的适意。
男人看见丁灵便笑,“你来啦?”仰颈喝干。行动间黑发摇摆,仿佛下一时便凌风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