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过半,男宾从龙德殿出来,各自举着菖蒲酒四散开来,朝臣随行的长侍和内书房的小内侍卷起裤腿下河捕鱼,更有活泼好动的年轻官员亲自去地里采摘瓜果,女眷也散到农庄边,有举着扇子扑蝶的,有撩着水花嬉戏的,云影亭挂着的天师图神秘肃穆,却与这闲散自在的景象相处融洽。
朱挽宁端着王皇后吩咐特意为她上的果酒啜饮,看似散漫地任由维心推着她四处逛游,实则一直在观察郑贵妃和寿宁公主的动向。
寿宁公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失神许久,终于起身,走到了正和神宗语笑晏晏的郑贵妃身旁,说了几句话,郑贵妃便优雅地跟神宗行了礼,与寿宁公主到一边去了。
朱挽宁斜撑着下巴看,不意撞上了神宗看过来的目光,她微微一愣,坐直了身体,举了举手中青花卷草纹的酒盏,冲神宗甜甜一笑。
神宗的神色却并没有那么轻松,只是看向了郑贵妃的方向。
朱挽宁挑眉,将杯中果酒喝掉。
这是审出来了?
寿宁公主轻声说着什么,郑贵妃认真地听。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神色,朱挽宁却眼尖地注意到,她垂在一旁的手指捏紧了。
恰好维心推着她靠近了一点,朱挽宁看到郑贵妃的神色有一瞬间茫然。
寿宁公主面色急切,她还不懂得在这样的场合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只是激动地握住郑贵妃的手,甚至忍不住抬高了音量:“母妃,你快告诉我呀!”
郑贵妃拍了拍女儿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巽儿,你不要听什么是什么,这没影的事,也值当你特意来问母妃吗?”
寿宁公主瞪大眼睛:“母妃!庞保他——”
“姐姐!”朱挽宁扬声唤道。
寿宁公主茫然地看过来,神色陡然复杂,“坎坎......”
朱挽宁说:“姐姐过来看,我这儿有新鲜的河虾。”
寿宁公主皱起眉,她现在没什么心思看河虾,她只想搞清楚刺杀大哥的刺客到底是不是母妃派去的。
朱挽宁又说:“姐姐你不喜欢我了吗?这么多人看着呢,姐姐不要不给我面子啊。”
她说这么多人看着——
寿宁公主突然醒悟过来,环视周围好奇看过来的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她刚刚在做什么?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母妃这种杀头的大罪!
郑贵妃到底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她容色温柔道:“这孩子,非要问她是不是快嫁人了,这招婿的事还没影的,也不体谅本宫想多留她几年的心,唉,女大不中留啊。”
旁边有人笑着接话:“娘娘疼惜公主呢,不过公主还小,闹着嫁人也是正常。”
郑贵妃点头,“这也是。去吧,巽儿,跟坎坎说说你那小女子心事,你们姐妹情深得紧,可别苦了本宫这把老骨头了。”
寿宁公主面色僵硬,“是,母妃,儿臣告退。”
她面朝着郑贵妃后退几步,然后转身走向朱挽宁。
“走吧,姐姐,我带你去看河虾。”
寿宁公主没什么心思,她眼睛看着四周,低声问朱挽宁:“坎坎,你同我说实话,这事到底是不是我母妃做的?”
朱挽宁同样压低了声音,“不管是不是郑母妃,刺客供出来了庞保。”
寿宁公主一愣,“你知道庞保是我母妃的大太监?”
朱挽宁笑笑。
寿宁公主旋即道:“也是,你之前告诉我的时候就是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我的反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