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铣沉吟,郭锦瑞立刻带人退了下去,临走之前,郭铣却道:“阿元,你留下来。”
于是荀郦走回他身后站定。
郭铣道:“老臣惭愧,对军工之事了解不深,阿元做过地方守备,或可为公主献策。”
左谕德都快位列三公了,还谦虚说自己对军工不了解,这话也就糊弄小孩了,朱挽宁没说话,弯着眼睛笑了笑,权当自己没听懂。
荀郦也不推辞,皱眉说道:“我们如何做,端看公主态度,公主若只想游山玩水,这事大可以交给孟知府,再不济司徒将军也能查,公主若是闲来无事想查着玩,下官和老师定当全力配合。”
此人嘴皮子之利索让小朱同学叹为观止,他只列举了两种情况,言辞间的轻视不屑之意几乎溢于言表,算是逼着她吊着她去问第三种情况:“若我想将此事彻查到底呢?”
荀郦沉默片刻,站出来俯身一拜,“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公主鞠躬尽瘁。”
荀郦的心情十分矛盾,他既希望公主听得懂他言下之意,又听不懂。
他欣赏东林党的实干作风,却憎恨朝野上下的党争乱象,无奈自身卷入其中沉浮,读书时的报国之志,在他登上高位之前也只是一个空想。
这次追查军械走私一事似乎是一个机会。
他仰望太久,乍有浮光掠过,竟情怯不敢前。
郭铣拿过茶盏,轻轻撇了一下茶盖。
荀郦不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却是他最看重的那个。
他说的话不错,若公主只是无聊玩玩,郭府自然没有理由推脱,然而纵横官场数十年,他早已嗅到这件事背后不同寻常的气息。
郭府万不可牵扯过深。
阿元也不能一点退路都没有。
时间似乎凝滞,陷入浓稠的液体,在场只有三个聊天的人,思绪中的纠葛却已经牵扯至朝野上下。
直到清脆的女声响起,凝固的窒息感才骤然消散,“阿元......是吧?”
高坐主位上的少年笑意盎然。
荀郦心中一惊,年轻的官员微微躬身,拜了下去,背脊似乎寄托了某种沉重的情感。
“下官在。”
朱挽宁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荀郦回:“下官任职于户部。”
朱挽宁点点头,扭头对郭铣说:“夫子,让阿元住我那儿去吧,过两天去陪都我会派人来说一声,就不来告别了。”
这是要带荀郦走的意思了。
荀郦恍然,郭铣抬眸,将手中茶盏放下,正色道:“老臣明白。万望公主在外多加小心,一路平安。”
朱挽宁站起身,微笑道:“借夫子吉言。”
直到她离开驿站,荀郦才握紧掌心,而后对郭铣恭敬行礼:“多谢老师成全。”
他在公主面前说的话不仅是以下犯上了,甚至连老师的面子都没给,老师也并没有怪他。
郭铣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切莫让公主失望。”
荀郦想起秦鹿公主,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