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天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在干什么!你是怕全世界不知道你家里碰上了这样的事!还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多么伟大的妈妈!你把自己的人生也搭进去有必要吗?她是你的女儿,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你不能因为这一部分毁了,就把所有都毁了。你这叫自暴自弃!”
马红蕾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这样。杨英明越来越慌张,说话也越来越口无遮拦,终于把最狠的话说了出来。
“你看不惯我照顾我妈和我姐,觉得她们拖后腿,我有说过你一句吗?我有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吗?难道给她们点钱,我就是……”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最后弯下腰坐在椅子上。
咳嗽渐渐止住了,但他还低着头。
病房里慢慢安静下来,马红蕾的思绪也跟着飞走了。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啊,果然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怪物,是个不通情理的人。
终于要结束了吗?她怅然若失,这段早已失去意义的婚姻,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她在这世间的浮木。
虽然她依旧全身泡在冰冷的水中,但好歹有块木头,还能让她呼吸着。现在连这块浮木也要没有了,她很快就会彻底沉入海底,那又是什么样的滋味呢?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但她已前途无路。
“对不起。”
杨英明的声音把马红蕾的思绪拽回来,接着她听到了隐隐的啜泣声。
又过了一会儿,杨英明哽咽着说道:“我错了。如果我报了警,就能救回文竹。这些年我一直不敢面对,更不敢承认自己做错了。所以我才不愿意和你一起找文竹,不愿意在车上贴照片。”
“其实我知道自己做错了。”
杨英明从牙缝中挤出了对自己的真实看法:“交赎金那个夜里我就知道,但我不敢面对它,看不见就不存在。我就可以假装没事一样继续生活。自我催眠,我就是倒霉,摊上了这么个事儿。你找女儿,我不支持不配合,是因为我不想看到它。我把精力放到工作上也是逃避。说到底我又胆小又愚蠢,不想面对真相,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我又狂妄,以为自己挣了几个破钱就算个人物了,就能搞定一切问题了。其实屁都不是。”
说完这番话,杨英明的情绪也平静下来。
“离不离婚随你。但我求你把孩子生下来。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的错,让她失去了出生的机会。”说到这里,杨英明又哽咽了。
马红蕾静静地看着杨英明这番跌宕起伏的思想巨变,杨英明被逼进绝境,终于捅破了那层坚硬的心茧。他能说出这番话,已经让马红蕾感到意外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照顾你妈你姐了?”她终于开口了,“二十年前我就让你给你姐交社保,是你不交,结果呢?你姐现在拿不了退休金,还得出去上班交社保。”
“那是贾……”杨英明收住下面的话,点了点头,“这事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