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月等了半天,并没有接到绣春的传话。
她便以为那位祖师已经放弃了。
可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才刚用过早膳,三清殿那边却传来了意外的消息。
三清殿内外的侍卫,已经被李策换了一批,现在都是他的人,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禀告。
这一早有人给太上皇递了拜帖,侍卫并没有第一时间送去给太上皇,而是悄悄送到了两仪殿。
太上皇自从搬进三清殿后,就谢绝了所有访客。
只有贵太妃当初带着后妃们跪在三清殿外许久,才见到了太上皇一面。除了那次之后,太上皇就没再见过任何外人了。
前朝后宫,谁都知道,怎么还会有人递帖子?
姜挽月和李策都有些奇怪。
李策接过帖子,打开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上面没写名字,只写着甲寅年故人。
抬头的位置,写的也不是太上皇的名讳,写的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龙飞。
“这是父皇以前用过的名字?”姜挽月也看到了。
李策缓缓摇头。
“不曾听说过。”
姜挽月的目光继续下移。
“甲寅年……”她在心里算了算,“那都是三十年前了,那时候父皇还是王爷吧?或许是微服时候的化名也不一定。”
李策“嗯”了一声,把拜帖合上,让梁高升交还给侍卫。
他没有进一步的吩咐,侍卫自然会把拜帖送到太上皇手里。
李策也有些好奇这个“故人”,拉着姜挽月低声道。
“明日陪我一起去看看。”
姜挽月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不能确定,正好也想去,遂点了点头答应了。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太上皇接到帖子后,情绪格外激动,几乎一夜没睡。
一早随便吃了点早膳后,他连灌了两壶浓茶,焦急又期盼地等待着来客。
他从未感觉到时间这么漫长过。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
殿门外,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一步步走进殿内,看到了太上皇,目光平静而冷淡。
“真的是你!”
太上皇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冲了过去。
他一下子就冲到了对方面前,伸手想去抓她的胳膊,却被躲开了。
“千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太上皇一双眼睛,血丝密布,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那被他称之为千帆的妇人后退了一步,同时移开了视线。
“我此次来,是为了武姐姐的后人。你杀了她全家,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孩子,若是再不能保住,九泉之下我都愧对武姐姐。”
太上皇怔住了。
“你是为了武凌澜来的?”
他眉头大皱,眼底的激动褪去,浮现出了一丝冷戾。
“她意图谋害朕!百死都不为过!”
千帆冷嗤一声。
“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她谋害你什么了?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就是个不聪明的傻孩子,能算计的到你?”
太上皇站直了身体,回到位置上坐下。
“你对我有诸多误会,当初的事,我也是不得已……”
他似乎想解释,可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千帆打断。
“我不想听你的不得已,你也不用费心跟我解释。你的不得已也好,无奈也好,与我无关。当初我帮你,也只是看在武姐姐的面子上。我原以为你对她至少有妻子的敬重,却没想到你会丧心病狂到灭她满门的地步。”
提起旧事,千帆一向淡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波动。
这二十多年来,她夜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懊悔和痛苦啃食着她的心,让她早生白发。
她无数次都想回到当初,改变这一切。
可那都是徒劳。
太上皇一双枯糙的手猛然握紧。
“我是皇帝,一切威胁到我皇位的人,都该杀!”
千帆叹了口气。
“是啊!我忘了,从你登基的那一日起,你就不再是你了,只是一个死死抱着皇权的怪物而已。”
说着,她的语气忽的一转。
“归根到底,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句话。”
她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幽幽如寒风卷过地面。
太上皇的目光倏然变了。
“所以,你说的那句果然是真的!武氏一族,会覆灭我李氏的江山!”
他喃喃自语着。
“我做的没错……我没错。”
“我没错!”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一声高过一声,在大殿内激昂回荡。
下一刻,他突然跳了起来,转过身,跑到了道祖像旁边的一个隐蔽的角落前,低声喃喃。
“我没错……玫儿……你能原谅我了吧?你会原谅我吧?”
那角落里,没有人发现,放着一块小小的牌位,上面用朱红色的墨写着。
爱妻武玫。
那墨渍斑斑驳驳,看起来快要磨光了。
牌位的四个角却圆润光滑,泛着光泽。
太上皇伸出手,将牌位拿了起来,一双手轻轻摩挲着,动作轻柔无比,好像这不是一块木头,而是他的妻子。
小主,
他的眼神恍恍惚惚,嘴里低声说着别人听不清的话语。
一时间,竟让人无法分辨,他到底是清醒着,还是……
已经疯了。
千帆驻足原地良久,看着太上皇这幅样子,眼底多了一丝怜悯。
她没有再说什么,一声叹息后,转身走出了大殿。
只是,刚走下台阶没多久,就被几名侍卫拦住。
“皇上有请。”
千帆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之色,微微颔首,就跟着侍卫而去。
侍卫并没有带她走得太远,拐了个弯后,停在了一座小殿阁前。
她跟着侍卫走进了殿阁,见侍卫留在了外头,也不以为意,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屋内有一男一女。
看这二人的装束,千帆就认出,这是帝后。
她有些意外的是,屋内除了二人,再无其他人,没有太监,没有宫女,更没有侍卫。
很显然,帝后不想让人知道这次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