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按照刘俭的吩咐,邺城大小文武官员纷纷来到了正厅。
而此时此刻,韩馥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
很显然,刘俭识破了他的用意,并不打算杀他助其扬名。
此时此刻,韩馥想要临时撤走,只怕也是不行了。
他只能是硬着头皮跟刘俭硬碰到底。
很快,一众冀州的主要官员都来到了邺城牧署的正厅。
刘俭在下手旁空下了一个主要的宾客之位。
众人都到了,便见他伸了伸手,对韩馥说道:“文节公请坐。”
韩馥听了这话,略有些犹豫。
刘俭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文节公死尚且不惧,还拒坐乎?”
这句话,算是顶到韩馥的脑门上了。
韩馥心想,我如今也算是走投无路了,我来这里就是想求死,留一个好名声于后世。
不错,都到了这般地步,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坐就坐,有甚惧哉!”
说罢,韩馥就一甩衣摆坐在了刘俭的侧面。
刘俭低头环视下方诸人。
“文吏何在?”
话音落时,冀州的书文笔吏遂站出数人。
“将军。”
“今日厅堂之中所言诸事,汝等需好生记录,不可有一字偏差,如有擅自歪曲事实者,定斩不饶。”
“唯。”
随后,这些文吏命人准备桌案简牍于堂上,手持小篆开始记录。
刘俭来回扫视诸人,缓缓开口:
“文节公身为幽州方伯,近日丢了兵马,来此处与我理论。”
“事关刘某人清白,我不敢擅专,故请诸公到此以为证人。”
“稍后,我与文节公就事论事,尔等只需静听,明辨是非,无需多言。”
以田丰,审配,沮授等为首的一众冀州官吏,纷纷应诺。
随后,刘俭看向韩馥。
“文节公,邺城在职官吏大部皆已到场,如今诸人俱在,文吏亦在,我刘俭再是霸道,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颠倒黑白,你有什么委屈,当众说出来就是。”
“哼!”
韩馥重重的一拍桌案道:“我还怕汝不成?”
随后,便见韩馥满嘴喷吐沫星子,将刘俭指使荀彧夺走了他兵马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与在场诸人说了。
期间,他一直怒视刘俭,并着重强调了刘俭乃是——伪君子,真小人,以强压弱,夺他人兵将,并图谋不轨等等……
发泄的可尽兴了。
那些文吏按照刘俭的吩咐,将韩馥所言一字不落的记载在了简牍之上。
待韩馥说完之后,就见刘俭冲着那些文吏勾了勾手指。
“将你们记录的东西交给韩方伯看。”
那些文吏遵守刘俭之令,将抄写的简牍交给韩馥过目。
韩馥大致的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故作强硬的将那简牍甩回给了文吏。
“好,既然韩公觉得我冀州文吏所记并无问题,那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众人见刘俭要说话了,都调整好了状态。
“昔时,幽州张氏反,勾结丘力居,乌桓以重兵临之,若未有荀文若,关云长,公孙伯珪,张翼德,黄汉升等齐民而战,北疆必动!”
“荀文若,幽州民之望也,朝廷柱石,自到幽州之后,整和民力,生擒张纯,退丘力居,击张举缩于肥如,功勋赫赫,天下皆知。”
说到这,刘俭伸手指了指韩馥:“当此时节,文节公都做了什么?”
韩馥的脸色通红,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刘俭缓缓道:
“君虽有名士之命,然实为庸才,幽州刺史,本董卓所举,然但有州郡蜂起,汝即听绍而举兵,此乃小人之行,朝秦暮楚,是为不忠。”
“西平麴义,远来相投,君以之为掌兵之人,却不授予其实职,有功不表,是为不贤。”
“幽州兵乱,张举反叛,公身为方伯却无良策治乱,是为不智。”
“荀文若设计破张氏叛乱,安定幽州,民心归附,公心怀嫉妒,背后中伤,是为不义。”
“麴义等一众将士,屡立战功,是为白身,故而出走,文若纳之,皆有朝廷章法可寻,公愤了抨击,毁人名誉,是为不德。”
“麴义昔时为公征战,粮草短缺,本欲退兵,汝却为了一己之私,强行令麴义征战,却不顾粮草短缺,兵无战心,是为不仁。”
“似汝这等傲而无礼,寡性少亲,不忠不贤不智不义不德的庸才,也敢来我面前撒泼理论?”
“汝今来此,盖不过是因为失了人心,在幽州无立锥之地,又嫉妒荀彧功绩,欲将罪责覆于我头上,然后求死已成名节。”
“我刘俭岂能中你的区区小计?”
“汝若要寻死,可也。”
“今日伱我之所言,皆已被文吏抄录,更有冀州百官在此为证。”
“今日厅堂中事,来日我便命人散播于天下,你我今日所语皆可让世人所知,如此,便也算成了你想以死扬名明的计策。”
“你若真是个问心无愧的,待今日之言散布天下之后,天下人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我刘某人也自然会因今日之事而成为一个臭名昭著之人。”
“如此,你称心如意否?”
说到这儿,刘俭转头对着那文吏道:“将我所言之物,交韩公验看,若无差池,则与他的言语一并封漆送往雒阳,交天子裁处,并抄录百份,广布于天下,由天下士林中人评论便是。”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就不信一个碌碌而为,毫无功绩,嫉妒他人的庸才,还能将这天下间的白事描成了黑的不成?”
那文吏不敢怠慢,匆忙的将手中的简牍再次拿起,交到韩馥的面前。
同时,他看向刘俭问道:“主公,用不用方伯签字摁印啊?”
刘俭冷笑的看向韩馥:“文节公,我与你共同签字画押,以证此言确实,你可敢否?”
而此时此刻,韩馥的脸色已经变得发紫。
额头上青筋暴露,双手来回打颤,牙齿紧咬,眼睛瞪得如同牛铃,双眸之中布满了血丝。
若非厅堂中的人太多,韩馥都想扑上去与刘俭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了。
这边郡小儿着实是欺人太甚。
我乃天下名士啊。
他和麴义不过都是区区的边境莽夫,他们有什么资格和我斗?
他们凭什么可以斗得赢我?
不公平,不公平,这个天下何时竟然变得这么不公平了?
想到这儿,韩馥颤抖着抬手指向刘俭,骂道:
“你,你!刘俭匹夫,你敢……”
“啊——!”
喊到这的时候,却见韩馥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身体向着侧面栽倒下去。
他躺在地上,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不断的抽搐着。
“韩方伯?”
“文节公倒了,文节公倒了!”
“速速找医者为其救治!”
看着倒在地上的韩馥,刘俭的眸中没有一丝惋惜,全是冰冷。
一旁的刘备则是啧啧的摇头。
……
很快,医者来到这里,替韩馥把脉诊治。
此时的韩馥浑身哆嗦,口歪眼斜,已是不会动了。
经过医生的诊治,判断韩馥是气淤攻心,导致了失心症状,且症状较重,从此之后,怕是会成为半残废的瘫子。
本来是跑到刘俭这里求死,死后捞一波名声,哪曾想死没求来,名声也没捞到。
最后竟被气的中风瘫痪,还落了个庸才的名头,这辈子怕是怎么都摆脱不掉了。
听了医生的叙述,刘备就问道:“德然,似此应该如何?”
“我冀州没有米粮养这等闲人,且等他稍稍好转之后,将他送回颍川老家,或是交给袁绍就是了。”
刘备听到这,不由哈哈大笑。
“此人端的不是个聪明人,他既然已经知晓在幽州无望,那就自行撤回颍川老家,或是前往投奔袁绍就是了,可偏偏还要留在这里自取其辱,也不知是何道理。”
刘俭说道:“这就是望族名士的一种习惯,觉得天下之人都要为他们让路,都欠他们的,所有的事情都要以他们为先,但凡是有了不如意的事情,就觉得世道不公,非要来个玉石俱焚,死磕出个理来。”
刘备摇头道:“理没磕出来,倒是磕出了一身病啊。”
刘俭摇头道:“他自找的,能赖谁来?且不管这个庸才了,你我兄弟,这就北上,先回涿郡老家看望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