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爱慕的人莫名消失,任何人都没了这个人的记忆,唯有自己,记得这份经历吗……」
贺天然捋着电影的大致剧情,比起主人格单纯对黎望才华的欣赏而言,他现在的这具人格,似乎更能与这样的剧情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共情,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份共情到底从何而来,可他脸上的沉思与眸中的凝重,都表达着他或许真的在考虑着这个提议,而是在经过几番思考之后,他认真问道:
“我认为主唱这个角色的出场,单纯因为名人效应而让我来客串是很没有意义的,如果黎导你想,我甚至可以给你找来咖位更大的人选,然而我更想知道的是,关于这位消失的主唱,她希望他出现吗?”
“啊?”
这个“她”,自然是指剧中寻找了多年主唱的温凉。
黎望一时没反应过来,贺天然已经侧目看向温凉,对方瞬时了然,知道男人是想知道戏中人对待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提醒道:
“你不能反问我。”
“这是工作。”
“工作也不行!”
贺天然无可奈何,再次扭头对一旁一脸懵哔的黎望道:
“……黎导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倒是明白,你是想问阿凉作为主角对此是怎么想的吧?可是你们这是……咋了?什么……不能反问?”
黎望的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游移着,这讨论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拌起嘴来了?
“一个游戏罢了……”
温凉盯着故作轻松的贺天然,后者话音一落,前者便接道:
“他不能反问我任何问题,跟我对话只能用陈述句。”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啊……
该怎么说呢,这两人在一起,总给旁人一种莫名的……癫感?
黎望面上哑然,心中默默腹诽,他想起了上次两人在饭局之间怪异的“熟人游戏”,如今又是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交际方式,这使得黎望脑中突然是灵光一闪,像是抓到了某种重要的灵感,喜上眉梢道:
“欸阿凉贺导,你们说我把主唱的消失的原因,也安排成是一出‘游戏’,你们觉得如何?”
《宇宙后街北》的结局至今都没有个定数,这也这部剧拍摄时进度缓慢,拍到一半后历经数年都没再次开机的原因之一,用黎望的话来说就是,剧情的主体没有问题,结局拍成开放式还是固定式都可以,如今手头上更有相应的备案,但他总觉得这些都不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很大程度上他是与自己较着劲,希望能找到更好的表达方法。
对待这个提议,眼前这对男女同时望向捕抓到灵感的导演,当即给出了两道截然相反,却又极具个人特色的回答。
贺天然:“我无所谓,我更在乎主唱这个人消失的意义在哪里,以及这部影片为什么需要他消失,如果黎导儿你能用这种“玩笑”的手法去表达解决这两个问题,那么我是能够接受的。”
温凉:“我不认为用‘玩笑’的方式来解释这一切是个好点子,因为这会让我觉得我在剧中寻找那个人时所付出的种种行为显得很蠢。”
贺天然挑挑眉:“都说了,主唱消失的原因,把它归结成‘玩笑’还是一种‘软科幻’来解释都可以,这些都是外在的表达方式,你作为剧中人、主演,就应该去思考一下剧情下面更深层次的东西啊!”
温凉反唇相讥:“不好意思,这些所谓‘深层次’的东西在剧本里并没有体现,我只是个演员,而正因为我是剧中人,我才不喜欢去考虑这些我作为角色所不知道的事物,我最需要的是做出自己的反应,角色的反应,人类的本能反应,而不是像你们导演一样,像观众一样,像个神一样,一开始就开启全知全能的视角,高高在上地围观过角色的人生后,还要赋予角色一段什么样人生意义,这些都是后话……何况,如果主角真的能从文字里跑出来,看到有人这么评价她,我想她肯定会大骂一句的……”
“骂什么?”
黎望显然被两人的争论给挑起了浓浓的兴致,他迫不及待追问。
而温凉在扫视过眼前两位优秀的年轻导演后,目光停留在贺天然的脸上,她明眸璨璨,一脸的桀骜野性:
“这个也没意义,那个也没意义,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就有意义了?我需要你这个一言不合就玩消失的人来赋予我什么人生意义?”
温凉这一手指桑骂槐玩得还真好,基于角色的立场让贺天然此刻都不能予以任何反击,毕竟剧中那位主唱确实一言不合就消失了,而他的再次出现,对温凉……或者是剧中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问题,确实需要好好思考一番,所以讨论好像又回到了原点,正如贺天然一开始就问的。
温凉希望她所饰演的人物,最终能找到这位“消失的主唱”吗?
可惜,贺天然不能反问。
他们,还在游戏当中。
于是,在思来想去后男人耸了耸肩,借机婉拒了方才黎望的提议:
“不用这么代入,每个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上对角色的见解有所异同是很正常的事,而且我也忘了我是参与到这个项目最晚的一个人,对剧情的认知肯定没有你们两位主创来得深刻……
所以黎导,你的客串邀请容我谢绝了吧,我想我并没有本事饰演一个曾被某人追捧并一直为之寻找的角色,也断然当不了谁的精神寄托,我……演不出来这种人。”
面对贺天然的拒绝,黎望顿觉窘迫,而温凉观察眼前这个一脸从容的男人,眼中闪过一缕失落后,她好像瞬间醒悟,缓缓问出一个问题:
“贺天然……你成为不了这样的人……算不算……你的一种遗憾啊?”
“……”
男人沉默着。
他不能反问,更不知要如何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