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那台崭新的压印机,朱由校初临大明,不禁发出由衷的赞叹。
古人智慧,尤其是明朝匠人的巧思,实乃不容小觑。
仅五日之期,赵晗率众工匠,便实现了朕之所愿,其效率令人叹为观止。
此机虽依人力运转,却仅需十人便能驾驭整条生产线,齿轮之妙用,大大减轻了劳力之负。
目前尚处试验阶段,一坩埚炉熔银二百斤,流程井然:先以精准配比之料头铸片,再经滚压机压至标准厚度,铣车切割成条,冲床塑形为饼,退火后,复以压机镌刻花纹。
终得银光熠熠、尚带余温之银币数枚,朱由校见状,欣然笑纳,慷慨赐银,以奖众人之勤勉。
“赏,皆赏之,每人银五十两,赵晗加倍。”
“臣等叩谢皇恩浩荡。”
殿内众人闻旨,连忙谢恩。朱由校挥手示意继续作业,遂携赵晗步出。
“此机一日能铸几何?”
“回禀陛下,产量尚待考量。”赵晗心中忐忑,因银币压制虽速,钢模制作却难,铜模易损,钢模难刻,刻刀已废四柄。
“钢模乃瓶颈所在?”
“正是。”
“那便广开财路,不惜重金,务求速增产量。”
朱由校大手一挥,内帑再拨五万两,以资赵晗。
“卿言机器难造,然此数台,非卿与工匠亲手所制乎?”
赵晗解释道,大明财政拮据,各部皆养工匠以备不时之需,此机正出自宝源局工匠之手,实为省钱之良策。
“卿有心了。”
朱由校点头赞许,临行前再三叮嘱:“铸币之事,关乎国本,朕以重任相托,望卿不负所望。”
“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赵晗誓誓旦旦。
朱由校手持银币,步履轻快返回正堂,未及饮水,刘时敏便报毕自严求见。
“宣。”
毕自严携奏本入内,行礼毕,朱由校赐座,并命王末呈上银币。
“毕卿且看,此乃朕之新铸银币。”
毕自严接过银币,细观之下,见其形制正圆,异于传统椭圆之赐银,且无方孔,酷似铜钱。
“自臣统计京官俸禄以来,铸币之念油然而生,今样品已成,特请毕卿品鉴。”
朱由校边说边吹银币,嗡鸣悦耳。
毕自严效仿之,亦感惊奇。
朱由校解释道:“此币八厘九毫银,六毫铜,五毫白金,唯有此配比,方能吹响。”
毕自严沉吟片刻,道:“大明钱荒已久,隆庆开关后稍缓,然银产不丰,多赖海外,以银为币,臣虽赞同,却恐重蹈嘉靖覆辙。”
“嘉靖何事?”朱由校不解。
毕自严遂述嘉靖皇帝铸厚钱之事,初时成效显着,终因士绅豪强作祟,新钱一出即被私铸为薄钱,货币体系再陷混乱。
朱由校闻言,若有所思,决心避免前车之鉴,誓要稳固大明货币之基。
此事终至何境?
京华商肆,十室九空,市井萧条,米价骤涨,一石之粮,由四钱银飙升至七两之重,饿殍遍野,民生日蹙。
嘉靖新政之币制,终归泡影,闻讯之下,嘉靖帝震怒不已。
嘉靖八年,朝廷颁《外戚世爵裁革令》,斩断戚畹周亲与勋爵之纠葛,锐意削除外戚恩荫,剑指士绅豪强。
然嘉靖帝固有其难言之隐,一曰皇位未稳,二曰军权旁落,三则深陷大礼仪之泥潭,难以自拔。故其经济变革,终告全面挫败。
“原来如此。”
朱由校听毕自严细述嘉靖旧事,眉宇间透露出沉思之色,轻轻颔首。
殿内一时静默,唯有朱由校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