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的目光此刻都在叶孟芳和常升的脸上流转。
一边是想踩着“软柿子”上位的九品监察御史(洪武十七年,才将此官职改定为七品),职位虽低,但职权范围极广,内外都能参奏。
另一边是正四品,让太子倚重,甚至为之清空原本东宫一干属官的朝堂新贵。
虽然这几月在东宫中深居简出,并没有传出什么声名来。
但是大家都不是傻子。
自从常升入宫当值以来,老朱施政的风格手段都大有变化。
可谓句句戳中百官软肋,招招拿捏臣子的“死穴”。
要说没人在背后给老朱出谋划策。
他们打死都是不信的。
只是谁都没有实证。
加之常升也没有威胁到那家的身家性命和为官前途,猜测他初入官场,建功心切,再加背景深厚,圣眷正隆,也就未曾针对。
当然,这也就是太子看起来好似还未曾被常升戕害荼毒,性子还是那般敦厚宽仁,一如既往符合百官期许的模样。
要不然。
哼哼。
哪还轮得到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出面参奏。
满朝文臣,有一个算一个。
非得用奏本给常升他爹,已故的开平王“修个坟”不可。
既然都被参了。
常升也信步走到文武行列之中,站到叶孟芳的前面,向老朱拱手道:“启禀陛下,既然监察御史有本参我,还请陛下允我旁听,当庭自编。”
老朱等着看热闹,当然不会拒绝。
“准。”
“但事情经过得由监察御史一气说完,你中途不得打断。”
常升点头称是,偏头回看叶孟芳,面色平淡,神态冷傲道:“监察御史有何事要参我,尽可说来。”
“但本官有言在先。”
“监察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不假。”
“但捕风捉影之事和添油加醋,网罗罪名,恶意构陷是两回事。”
“本官身为东宫少詹事,尚且年少。”
“骤居高位,即便低调行事,深居简出仍为宵小所妒,可以理解。”
“但有人胆敢以我为突破口,妄图给太子殿下加上识人不明,驭下无方的骂名。”
“就算是身处奉天殿。”
“我,亦斩你。”
“大胆!”
面对常升态度桀骜,堪称藐视朝廷,欺君罔上的一番“狂言”,叶孟芳听的浑身颤抖,顿时大声呵斥。
这颤抖。
一半是被常升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话里话外瞧不起他的轻蔑的愤怒。
另一半则是对常升这般狂妄,给他送上话柄而不自知的激动。
要知道。
他可是“阅读理解”点满的言官啊。
原本他还真就是逮着昨天的水塔之事捕风捉影。
毕竟眼看着年纪大了,胡惟庸到台之后空出这么多位子,他却久久未得擢升,本就有些着急,而如今朝廷又新补了这么多后进官员,一刻不停的在他屁股后面追赶。
这才想找个机会刷一刷脸。
毕竟水塔这玩意的高度。
他多少沾点逾制。
之所以挑常升。
一来是知道这位小爷关系深厚,无论如何都不会受影响,二来看他脾气这么好,认为他朝廷根基不深,他是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不算针对。
只要虚晃一枪就撤,事后在上门赔罪送礼,也算不打不相识。
说不定还能攀附一二。
拉一拉与太子殿下的关系。
却没想他这突然一参,常升反应这么大,根本不给他“后续计划”实施的机会。
且话里话外如此“恶毒”。
今天他要不抓住常升的话柄好好与他斗一斗,这朝堂,他也就没脸再呆下去了。
只是,当他对上常升那冰冷漠视的眼眸。
叶孟芳突然觉得就像有一种冰水从他脑袋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