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孔讷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
贺峻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这短短两日光景遭遇给他带来的警醒,简直比他过往寒窗苦读二十载圣贤书中教授的道理还要深刻。
从稀里糊涂,半推半就的成为了孔家的棋子,替孔家造谣生事,再到后面卖身于陆家,债多不压身,拆了东墙补西墙。
最终闹出了一场完全不受他控制的乱象。
他有心想要脱身。
意欲让孔家见好就收,平息纷乱。
却被孔家糊弄,拒之门外,翻脸不认人。
若不是知府大人指点迷津,给了他充足的勇气。
如今的他,只怕早在惶恐中惴惴不安,气血两衰。走投无路下,吊溢而亡也不是不可能。
而如今有了靠山。
费尽唇舌之下,终于试探出拿捏住了孔讷真正忌惮的弱点,与这位曲阜孔家的少族长达成了一种互相的恐怖威吓。
不然,就凭这位曲阜孔家少族长方才那六亲不认的嘴脸。
被他这么一顿骑脸威胁,焉有不驳斥之理。
毕竟要在这世上获得他人尊重,平等交流,二者之间总得对等之处。
哪怕是互相拿捏着对方的死穴。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另一种形势的对等呢。
孔讷再次抬起头,一双眼眸冰冷彻骨,盯着贺峻的模样,就仿佛是在看具死尸。
贺峻被他看的浑身发毛。
但到底没有再退缩。
四目相对下,他才终于听见孔讷的应答。
“莫不是,助你在苏州府城传谣的,就是这个陆家?”
“否则这个陆家有何来路,竟能得贺大人如此舍命报答。”
贺峻面色一紧。
强行转移话题道:“孔讷公子只需答我,这联姻,你认是不认?”
听闻此言,孔讷的嘴角终于隐现一抹笑意。
慢条斯理的打量着好似有些急不可耐的贺峻,摇头感叹道:“贺大人如此费心费力,孔讷怎能不成人之美。”
“可贺大人岂不闻,豪门氏族之间的联姻最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三书六聘,礼数周全。”
“即是展现两家的实力,教养。”
“哪能如寒门庶民一般敷衍。”
“汝若不言明这陆家的家世,门楣传承,届时出现高攀或是下嫁之况,在旁人看来,这必是两家教养无方,或是一方对于姻亲不难,有意落姻亲颜面。”
“届时,两家非但没有修成魏晋之好,反而背地落了埋怨,岂不罪过。”
说着,看着一脸发懵的贺峻。
孔讷又像是恍然想起来般,作势搜了搜脑袋道:“怪我怪我。”
“贺大人出身寒微,不懂的个中关窍也是理所应当。”
听闻此言。
贺峻的面色瞬间涨红,哪里还听不出孔讷言语间的冷嘲暗讽。
憋屈的都要吐血。
偏偏还拿不住半点话头。
只得强忍下这个哑巴亏,将陆家为人知的家境和家事渊源告知,留下陆家的地址,便匆匆拂袖而去。
只要能够达成知府大人的目的。
与知府大人保他一命相比,这点折辱算什么。
只是。
拂袖而去的贺峻到底是没有看到,当他拂袖离开,与孔讷错身的那一瞬,孔讷眼中那冰冷渗透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