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科举的制度存在漏洞的事情,道衍不是不清楚。
当奉旨来到苏州府,亲眼见识了所谓的防舞弊手段之后,心思复杂缜密如他,心中便早已涌现了试科举中的漏洞所在。
考场无法夹带舞弊。
那考场之外呢?
若是寻科举旧制,每一次,每一轮科举能够参考的人数都极其有限,还需要知名的学院之讲师或是大儒作保,如此一来,身份作假的可能性自然极大降低。
但同样的能此等举荐的人,要么出身显赫,要么有关系姻亲。
如今的试科举制度,虽然放开了参考的门槛,让更多寒门举子得到了被招录的机会,但同样的,过多的参考人员,使得身籍的对照变成了一种天方夜谭之事。
别说如今的朝廷官员维系朝野运转只堪堪够用。
若是再加上这等身籍的对照工作,大明上下官员再翻一倍也未必够科举时临时顶替用的。
看着面色严峻的道衍,张亥心中的慌色更甚。
往日就算是算计曲阜孔家,使其子弟身败名裂,也未看见他这般神情严肃的模样。
可见今天得来的这消息影响确实不小。
“姚兄,如今这事闹得不小,症结就在于参考的人员太多,使得府衙根本没有人手前去核实参考考生的身籍与其户籍对照。”
“如今又闹出了这等丑闻。”
“依你之见,你我二人联名上一道奏书,请太子殿下改制,精简些考生,以免再出现如今这等升级顶替之丑闻,可否?”
听着张亥的建议,道衍明白这才是他这会匆忙而来的盘算。
到底是个寒门出身,又非科举正途提拔的知府,他只怕也明白,能坐稳如今屁股下这个知府之位已经是侥天之幸。
祖坟爆燃的那种。
在没有东宫明确指示,也无人为其幕僚,替其出谋划策的前提下,明哲保身当然是其最正常的想法。
道衍不会苛求他。
却也摇头,没有答应他。
只是望着应天府的方向,语重心长的说道:“试科举之制,本是太子殿下,用于笼络天下读书人之心,倡导天下读书人求学当经世致用之风。”
“虽不可能长久。”
“但如今朝廷职缺尚且不少,当今陛下又嫉恶如仇,最是痛恨贪官污吏,加之往后南征北战,还不知道要替换多少官员出来。”
“试科举之制,至少将在今后不短的几年内发挥效用。”
“伯圭(张亥的字)”
“自我下苏州府来几月,你我配合默契,也算是相交莫逆,有些事,有些门道,我不想瞒着你。”
听着这话,张亥的精神更加紧张起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着今日来找道衍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听他这口气,全不像是在帮他解决困难。
而是要将他推架到火堆上烤。
盘拨着手中的佛珠,道衍话有深意,继续剖析道:“上月朝廷中发生的事,汝当有所耳闻。”
“太子殿下仁厚,不愿不教而诛,陟罚臧否,都希望依律而裁断。”
“如今你都已探听到别处的科举舞弊,身籍顶替之事,朝堂之上,太子殿下,岂能不知晓?”
“为何此事仍未有朝廷的条陈或公文下发?”
“无他,只是太子殿下在考察朝野各地的布政使司及提刑按察使司的主官,是否能领会朝廷依律裁断,依法治国之深意。”